原本想借著大隊攤派收糧食,做政府糧食自由買賣的先驅者。
無奈當家作主能頂半邊天的新時代女性張美麗不同意。
崔暉也不想因為這事,搞得的妻離子散,家庭第一,媳婦第一,這是永恒的準則。
看著手中的雞和鴨,想到二哥二嫂的心疼的樣子,他覺得這不是天經地義,雖然他們不舍,但還是給了,這是兄弟情誼。
當然,這與一百塊相比微不足道。
崔暉用腳踢開自家街門柵欄,閃開一條他能過去的縫隙,一個側身進來,又一腳神龍擺尾把門關上。
穿過東屋一側的過道,來到屋后圈圍的土炕,把雞和鴨房放下,用去年剩下的土胚磚加固圍墻,讓這里變成了一個更加牢固而且神秘的后花園。
坑沿上兩顆十多年棗樹一東一西,遙遙相望。一顆槐樹緊靠著東屋平房。
崔暉一腳蹬樹,一腳蹬墻,手腳并用,幾下就坐到了房沿上,恍若皇帝登上金鑾寶座。
他俯視著剛修建的后花園,只可惜,這里只有渾身是寶的雞和它的老鄰居鴨!
太陽下山后,無數繁星點點,崔暉無心觀看,他從樹上下來,穿過道回到他的東屋。
崔暉打開鍋蓋,又“咣”的放下。平時這個開飯的時間,不管是玉米糊還是小米湯都會熬上一鍋,今天鍋里卻是空空如也。
煤油燈忽閃忽閃,張美麗坐在土坑上,靠著糊滿報紙的墻上睡著了,手里的書落在腿上。
崔暉走過去,輕輕挪動張美麗,讓她側著身睡下。
看著張美麗額頭上的汗珠,他拿起蒲扇輕輕的搖動著……
這個心疼媳婦的好青年,除了學歷沒有張美麗高,好像其他方面不算太差。
只是女人要生幾個孩子,要帶幾個娃,空有文憑使不上。如果拿著文憑,在城里隨便找個單位,熬上幾年,就是國家干部,是我耽誤了她,崔暉想著。
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睡著。
四更雞鳴后。
崔暉見張美麗睡的熟,他拿起汗衫,又輕輕走出了房屋。
穿過道來到了他昨天晚上想好了名字的“雞園。”
就雞和鴨價值,他覺得雞的價值更高,所以就以雞命名。
他找了一塊橢圓形的石頭,用張美麗練粉筆字時剩下的半截粉筆,寫下了“雞園”兩個字。
名碑樹立在過道盡頭顯眼的位置,從外面進來,一眼就可以看見。
看著雞園,崔暉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想對雞和鴨,宣布雞園的成立的好消息。
只是他扭頭才發現,吊嗓子的雞沒在,下蛋的雞也沒在,只有鴨子“呱呱”的叫著。
這時,張美麗挺著肚子走來。
早上就沒見崔暉的影子,聽到屋后有動靜,她過來看看。
加固的圍墻,還有一只鴨子“呱呱”叫著。又看到顯眼位置,石頭上用粉筆寫的“雞園”兩個字。張美麗哭笑不得,最后無奈的搖搖頭。
“你這兒忙活了半天,妓院開門了,怎么沒有見妓呢?”張美麗笑問。
“早起的雞兒有蟲吃,估計他們刨食兒去了。”
“怎么樣?”
崔暉指著雞園問道。
“不怎么樣。”張美麗搖頭。
崔暉又說:“過不了多久,雞下蛋,蛋孵雞,我這兒規模就起來了。”
“劉正明小姨子在縣城開館子,等我的雞長大,就可以去換錢了。”
“你昨天吃的紅燒肉就是她們館子的,劉正明昨天請我吃了一頓,味道不錯!”
“哦。”
張美麗若有所思,她伸出手,“拿來。”
“什么?”
崔暉反應過來,輕輕拍了拍嘴吧!
真是,我說它干什么。
“在,在第一個糧缸。”崔暉老實交代這私房錢還沒暖熱,又要充公。
“雞和這鴨子哪兒來的。”張美麗問道。
“二哥嫌鴨子臟,非要我養,就給我抓了一只鴨,送了一只雞。”
“胡說八道!”
張美麗哼了一聲,這鬼話水會信?看著崔暉寫的石頭,她說:“把字擦掉。”
這還沒開業就被老婆砸了招牌,崔暉很是不滿,但他不敢表露出來,張美麗的話,他只能老實照辦。
張美麗又指了指地上的半截粉筆:“粉筆給我,你把石頭抱起來。”
崔暉撿起粉筆遞給張美麗,又把石頭抱在胸口。
張美麗接過粉筆,在石頭上寫下娟麗秀氣的“暉淳園。”三個大字。
崔暉一看,咧嘴笑道:“要說文化水平,除了那幾個小子,就屬我媳婦了。”
“高,實在是高啊。”崔暉伸出大拇指贊道。
聽到贊美,張美麗臉上掛著笑意,很享受。看著愛裝文化人的自家男人,他輕笑:“收糧食的事兒,我不贊成,你也別難過。你看干點別的也挺好,比如,你的妓院。”她咬字很重,說完,挺著肚子走了。
妓院?
雞園?
崔暉拍了下大腿:“是雞園,不是妓院。”
想要解釋,但人已經走了。
做飯棚子,鐵鍋坐在煤爐上,里面的玉米糊的吐著泡泡翻滾著。
張美麗拿著鋁制的長勺時而攪動一下,防止米糊被無情的煤火燒糊。
崔暉從老爹的腌菜缸撈出一塊蘿卜,沖洗一下,切成薄片,加上幾滴香油拌著吃。
這年頭,米糊咸菜也沒有人嫌棄,崔暉吃的津津有味。
“我知道你不死心,但我還是勸你放棄。”張美麗用筷子攪拌著碗里的玉米糊:“養雞養鴨,我都支持你。”
“好。”崔暉回應了一下,喝完最后一口米糊,說道:“一只雞鴨,如何成就霸業?”
張美麗白了他一眼:“借雞下蛋。”
崔暉倒是想過,但他更想養豬,一窩豬崽有七八個,只是自己都吃不飽,拿什么喂它,想想也就放棄了。
“多謝,夫人指點,我去借雞了。”崔暉起身下意識用手去抹嘴,想到和劉正明在館子吃飯的情景,他的手又停半空。
他說道:“美麗,改天你幫我剪塊小毛巾。”
“你一個男人要毛巾干什么?怎么?去了趟城里,學會講究衛生了?”
張美麗仿佛不認識了這個結婚幾年的男人,以前要求他帶,他說那是女人帶的,不知道看到誰用了,又要拿塊毛巾裝洋氣。
“好,好,回頭我用兒子預備的尿布,給你剪一塊。”
尿布?
崔暉擺手:“不,不用了。還是用手方便。”說著他抹了下嘴,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崔暉的窘態,張美麗咯咯的笑著。
養殖這事兒,說簡單也簡單,家家戶戶都有的草垛,上面搭上棚子不漏雨就算成了。
草垛,玉米稈子,各家門前一側都有一堆。澆上糞便,不定時潑水發酵,這是最好的有機肥料。
農村就是不缺這些玩意兒。
崔暉翻出一個發黃的筆記本,和一根斷頭的鉛筆,用菜刀把鉛筆頭削尖。
筆記本包著鉛筆夾在腋下,向村里養雞戶家走去。
崔暉走了很多家,凡是聽到雞叫聲,他都要停下腳步,向雞家主人打個招呼,問問養雞的煩惱是啥?
一般家庭養雞是為了吃雞蛋,逢年過節,要宰上一只解饞。
要說嘴饞,雞絕對排在前三,不論是新收的,還是陳年的,只要能吃得,它總要先啄一下。
養雞最怕的就是吃里扒外,在家吃了糧食,去別人家下蛋,這樣的雞屢教不改的話,命運就悲慘了。
筆記本密密麻麻記得的都是常識,也有不同看法的。
崔暉想彰顯自己的專業,最好是讓鄉親看到他,想起雞,看見雞,想起他。
這么弱智的問題,全村也只有他在問,當然也有不懂裝懂人。
崔暉用李家的答案,回答陳家的問題,諸如此類,村子里很快就傳開了。
崔暉踏上二哥崔淳家,已經是第三天的下午了。
崔淳家門口。
二嫂納著鞋墊子,和幾個婦女有說有笑,婦女不是織毛衣就是和二嫂一樣納著鞋墊子,男人出去打工,婦女在家總是不能閑著。
崔暉拐進巷子,二嫂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他又來了。
二嫂看到崔暉有些發怵,想撤回家已然來不及了。
崔暉自來卷發下一副劣質的眼鏡,身材高大面容憨厚,他憨笑著,給大家打招呼,最后喊了聲:“二嫂。”
幾個婦女也熱情的讓了個板凳給崔暉坐。
“喲,這不是我們村的雞王嗎?”
“你到處說養雞好,可你家也沒幾只雞呀!”
“跟嫂子說說,你到底圖個啥?”
這個幾個婦女,七嘴八舌的問出了全村都關心的問題。
二嫂也豎起耳朵,想聽聽原因。
“我這是為全村養雞戶提供養殖技術,做好事,說白了,就是為人民服務。”
崔暉憨笑著解釋。
“咦……”一個河南嫁過來的婦女說道:“俺才不信嘞。”
其實大家都不信。
崔暉撇撇嘴:“海嫂,你有啥不信嘞,你說你現在是安縣人了,怎么說話還有河南音兒。”
說著,大家都笑了。
樹林嫂問:“美麗快生了吧!”
“嗯,快了,到時都去吃滿月酒啊!”
崔暉說完,看著二嫂:“那個……那個……”
那個了半天,他也沒好意思說出口。
二嫂直接問道:“你是抓雞還是抓鴨?”
“抓雞!”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