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楓橋久居廟堂之上，豈知民間疾苦，觀念還停留在他干革命的時候，吃飽穿暖就滿足了，只是時過境遷了。
“你們把雞拿走吧！以后做買賣，辦個營業證，光明正大的做，省的讓人攆著跑。”崔楓橋好言相勸，見崔暉不以為然，他又加重了語氣：“做買賣國家是支持的，但不支持小攤小販，不然，你以為我們閑的去追你們滿街跑。”
“對，二大爺說的對。回頭我就辦個證。”崔暉扶了扶厚重的劣質眼鏡，憨笑道：“二大爺，雞我就拿走了。你們這兒，有沒有，別人不要的秤桿子，給我來一桿，好讓我在您老的教導下逐步走向正軌。”
“二爺爺，有，就給一桿吧！去買一桿，又的花錢。”牛老三附和道。
“哈”崔楓橋哼笑一下：“你們兩個臭崽子，工商局是你家開的，順東西順到工商局了。”
“順嘴問問。”看著崔楓橋沒有給的意思，崔暉憨笑道：“沒有就算了。來了這么久了，就不打擾您辦公了。”雞還給他們了，在留下來，二大爺也不會管飯，所以，他坐不住了。
“那個，二大爺，我爹說喝水嘴里沒有味道，這罐就當您送給你弟弟了，我替他老人家謝謝你。”崔暉看向辦公桌上的一罐茶葉，一把抓茶罐，不等崔楓橋答應，拿著就出了辦公室。
“臭小子，想喝茶，還打上你爹的旗號。”崔楓橋罵道。
崔暉和牛老三出了崔楓橋的辦公室，又和值班員吳世榮打了個招呼，直接去認領處。
小李拿著本子悠閑的坐在認領處，看到牛老三來了，他知道關這是大隊長的系戶，但他也沒有表現出多熱情，也沒有甩臉色。
“同志，你好，我們上午見過的，我來領雞。”牛老三看著上午剛剛見過面的小李說道。
小李看了牛老三一眼，又看向崔暉，看到他和大隊長有幾分相似，認定這是才是真正的關系戶。
“好，登記一下吧！”小李始終是不卑不亢，登記完，雞如數奉還。
見崔暉有要走，小李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叫住了崔暉，他笑著說：“下次拿著這個，就不會有人查了。”說著把一個臨時出攤證交給崔暉。
“謝謝，同志，這次雞有人定了，下次，抓只雞給你嘗嘗鮮。”崔暉再三表示感謝后，兩人離開了工商局。
去了叫四間房的館子，原本說是明天送雞，既然牛老三一只沒有賣，就干脆送過去，省的明天再跑一趟。
胖子老板看到崔暉帶著十只雞，臉上露出笑意：“崔老板，怎么提前送來了。”
崔暉笑著說：“怕明天耽誤事，就提前了。”他想起早上胖子的一陣亂摸，指著雞說道：“老板，你檢查下吧。”
胖老板掏出票子，遞給崔暉，哈哈笑著：“你收好錢，檢查就不用了，我相信你。”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崔暉和胖子握了握手。
牛老三這一次沒有主動去握手，他看的出這館子的老板很有氣場，他反而有些膽怯了。
經過工商局的這一鬧騰，浪費了不少時間，回到家天都到快黑了。
崔暉回到家中看到幾筐汽水，上面寫著官冰洋的字樣，他立刻跑出去喊牛老三回來。
聽到喊聲，牛老三自行車頭一拐直接調頭騎進了崔暉家：“怎么了，暉叔。”
“汽水拿回家喝。”崔暉直接搬了一筐，放到牛老三的自行車后座上：“回去好好品嘗，明天賣汽水去。”
“哪來的汽水！我怎么不知道啊。”牛老三車都沒有下，見汽水搬上了車，方向一轉又騎出了院子。
張美麗靠在門口，看著崔暉：“大哥送過來，說讓你盡快找到銷路。”
“昨天劉明翰來，我就知道沒有好事。這下好了，又是養雞，又是推銷汽水。”
“我也沒聽說，他們給你多少錢呢？”
張美麗哼了一聲，盯著崔暉問道：“我的機械鐘表什么時候買？”
“這個……這個……”崔暉扶了扶厚重的劣質眼鏡，憨笑的拍了拍自行車：“這不就是報酬。”
“放心，生兒子前，我一定給你賣。”崔暉又開始拍著胸脯打包票。
“吃飯吧！”張美麗丟下一句話就進了屋子，她的心情實在是不怎么好，說了那么久的機械鐘，始終不能如愿，崔暉想要的自行車偏偏實現了。
屋外有些亮光，但屋內已經看不清楚了，張美麗借助煤油燈亮光，看著她的黃金書。
崔暉知道張美麗生悶氣，但沒有買來機械鐘，說什么也無濟于事。
這幾天都是崔暉自己盛飯，并擔任了洗鍋洗碗，洗衣服的重任。
倒不是張美麗生氣不做，而是孩子快生了，現在做些事情，挺著肚子確實困難。
“美麗。”崔暉端著碗從口袋拿出三百元，抽出一半交給張美麗。然后，靜靜地看著張美麗的反應。
看著這把票子，張美麗又是一驚，借雞下蛋，才幾天，就掙好幾百？
“你換雞掙來的？”張美麗有點不敢相信，看著崔暉問道。
“當然，你男人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崔暉扒了口飯，得意的笑著回答。
“少臭美。”
張美麗放下書，開始美滋滋的數錢了。
崔暉最喜歡張美麗數錢樣子，簡直就是一個小財迷。
“我的俏媳婦，你要是買機械鐘表的話，把錢給我吧！明天我就去買。”
錢數的一半，聽崔暉想要回去。張美麗頓時有點不樂意了。
只見張美麗瞪了他一眼：“這是養家的錢，機械鐘也不急這一天，等你再換幾天雞，把錢給掙回來，再買。”
幾天掙回來，以為路上有錢撿嗎？崔暉想起自己剛才吹的牛，還是沒有說出來。他憨笑道：“放心吧，要不了幾天，我就把機械鐘給你買回來。”
“這還差不多。”張美麗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衣柜的鎖，拿出的那個紅布包包，小心翼翼地打開，把錢放進去又包上。
崔暉端著碗，墊著腳瞥了一眼，張美麗動作很快，很快就上了鎖，他趕緊恢復原狀，往嘴里扒飯。
張美麗鎖好衣柜門，撇了一眼崔暉：“忙完這幾天，陪我衛生院檢查一下，預產期快到了。”
“好。”崔暉笑著答應，他想了想說：“要檢查，干嘛等幾天，明天就去吧！”
“哈，不用。”張美麗看了眼鎖好的衣柜門，說道：“等你攢夠了生孩子的錢，我們再去。”
“媳婦你也太財迷了吧！明明有錢，還要等我攢夠錢。”崔暉郁悶，他說道：“要是，我攢不夠，你還不生孩子了，再說也花了幾塊錢。”
張美麗冷哼一聲：“養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我懷孕，曉燕沒讓看著，要是讓你看著孩子，再去掙錢，恐怕，你又要翻臉了吧！”
“我和誰翻臉，和你，還是爹，我的家庭地位最低了。”崔暉順便提句自己的家庭地位。看張美麗臉色不對，他立刻糾正：“反正這輩子你是我們家的老大，家里都是你說了算。”
忤逆父母，他自然不敢，但男人對媳婦，倒是有千千萬萬的先例，是女人都可以稱媳婦，但父母只有一個，崔暉自知說錯話，又趕緊彌補，不然哪天后院起火，可是要命的。
聽到崔暉的表態，張美麗的臉色稍好一些，他也知道這個男人很努力。他的同學，大部分仗著高學歷，嫁到了縣里，現在都是雙職工。只有為數不多幾個人，包括她，下嫁到了農村。
聊了會兒家常，崔暉隱約感覺到張美麗的變化，她變得財迷起來，對于一些粗曠的玩笑話，很在意。
或許因為下嫁的自卑，讓她看不到希望。現在起碼的時間都不知道，天亮了起床，餓了就吃飯。雖然生活很規律，但也喪失活著的意義。
崔暉感嘆，自己又何嘗不是，娶了個高學歷的媳婦，別人都羨慕不來，起初他也高興了一陣子。
只是后來他發現，這個女人什么都懂，而且各種禮數，每天洗澡，家里物品的擺放秩序等，都有嚴格的要求。
幾年下來，他也習慣了。
感觸最深的就是到了城里，發現自己的生活習慣，居然和城里人一樣，這也許就是張美麗最初的夢想吧！
黑黝黝房間，沒有一點光亮。只有他和張美麗的呼吸和心跳聲。
“睡了嗎？”崔暉翻了幾個身，滿腦子都是機械鐘，有點失眠睡不著覺。
“沒有，你天天這么往外跑，也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好覺，早點睡吧！”黑乎乎的房間也不知道張美麗閉著眼睛，還是睜著眼。
聽到張美麗勻稱的呼吸，崔暉沒有在說話，轉身睡去。
天蒙蒙亮，崔暉就起床洗漱，然后燒火做飯，他給張美麗蒸了一碗雞蛋羹，自己煮了一碗面湯。相對前些日子，生活明顯改善了不少。
看著九箱汽水，摞在一起，崔暉在猶豫要不要叫牛老三，畢竟都是過日子的人，誰有閑功夫，天天跟著你白轉悠。
最終還是決定不叫，反正換雞他也學會了。可以自己先跑著看，掙多掙少，也全看他自己了。
兩個籮筐和各兩箱，后坐上一箱，壓的自行車“吱吱”的叫，輪胎也被壓扁。
崔暉心疼自行車，決定拉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