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看不見兒子。”崔暉認真的說道。
劉正明和他的同事都是一愣，你看不見兒子，算什么問題。
“哈哈，你看不到兒子，屬于家庭矛盾，怎么，和張美麗鬧矛盾？”劉正明疑惑的問道。
“那倒不是，咱們村的情況你也知道，村里通電了，但入戶要交一百塊。”崔暉揮揮手，讓劉正明靠近點，低聲說：“我不想交，所以，我準備找縣長反映一下。”
“就這事兒，找縣長？”劉正明一驚，說道：“你可別胡來，得罪了電力部門，到時限制鄉里用電，你可就得罪了全鄉的父老。”
“所以來找你呀！說說吧！怎么辦？”張美麗的話，他牢記心間，秉持著不鬧大的原則，找劉正明想辦法。崔暉又把變電站的事兒說了一下。最后，他笑道：“他們以為是縣里微服私訪，嚇得匯報的匯報，辦事的辦事，不知道有多乖巧。”
“你呀！”劉正明苦笑，“你的眼神不好使，關人家變電站什么事兒。”
“他們要是老實給我接電，我家就亮了，我也能看見兒子了，你以為我閑，麥場還沒人看呢？”崔暉不平道。說完，他看著劉正明問：“怎么樣？有什么辦法。”
“你是賴上我了，我找誰去。”劉正明翻了個白眼，想了想說：“這樣吧，中午我請電力局線路科的同志吃飯，給你說說情，但不保證能成。”
“行了。你出馬，要是不成，劉科長就白叫了。”崔暉扶了扶劣質的眼鏡，尷尬道：“那個……我……”
“沒錢是吧？你這是求人辦事的態度嗎？四眼的蛤蟆，又賴又摳。”看著崔暉窘迫的樣子，劉正明沒好氣道。
“我這不是準備持久戰嗎？”崔暉嘀咕道。隨后又撇嘴說道：“這請客還不得一百多？倒不如直接交錢，還省人情。”
持久戰？
“為了省一百塊，你準備進局子？真有你的。”劉正明哭笑不得，他指著崔暉，說：“別處處算計，省不了多少錢。”
“我掏錢可以，不過回頭你給我來幾只雞，我有用處。”
“好嘞。”崔暉爽快答應，不就幾只雞嘛？他心想，早知道，我就騎自行車來了，走了這么久，肚子都有點餓了。
“去哪兒吃飯？”崔暉摸了摸肚子迫不及待的問劉正明。
劉正明看了看其他同事一眼，壓低聲音說：“戰友情。”
“行，那你們吃，我在老公安哪兒等信。”崔暉扶了扶劣質的眼鏡說。
“怎么，怕見人？”劉正明略有所指。
“沒有。”崔暉搖搖頭，“那個，你小姨子是不是這兒有問題。”崔暉指了自己腦袋，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哈哈”
劉正明笑道：“你看出來了。”
“嗯。”崔暉點頭，
“人家是縣一中的國辦教師，腦袋瓜子頂你倆。”劉正明翻了翻眼皮，提醒道：“你是兩個孩子的爹了，別打歪主意。”
“我就那么不堪，想當年，我……”崔暉準備講自己怎么坐懷不亂。
“打住……打住”劉正明做了個停的手勢，說：“你在信上說幾十遍，我懂，我懂。”
“辦公，辦公呢？”劉正明提醒。
崔暉閉上嘴吧，見別人都在伏案工作，他松了口氣，說：“我先去館子等你吧，省的打擾你工作。”
“也好。”劉正明點頭。“記住，你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他最后提醒道。
嘶—
劉正明防賊一樣，防著他。氣得崔暉，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辦公室。
“劉科，那誰啊。”小馬湊過來好奇地問道。
小馬，全名馬智魁，中專畢業后，靠家里關系進了綜合科。
劉正明為了攀上小馬背后的關系，牽線搭橋的介紹了小姨子楊玉珠，目前正在追求階段。
“她心里的人。”劉正明說道。
自知失言，他又笑著說：“科里沒什么事，你先去陪陪玉珠吧，好增強一下感情。”
“哎，我這就去。”馬智魁面露喜色，他收拾了辦公桌上的文件，就離開了辦公室。
劉正明陷入沉思，每當他老婆楊玉琴提起介紹對像，楊玉珠都很抗拒，但他幾次無意提起崔暉，她都靜靜地聆聽，好像對崔暉很感興趣，讓他有了不好的苗頭。
但這事兒，又不能明說，眼下發現小馬的背景不一般，他才動了介紹念頭，一是怕楊玉珠真的和崔暉搞在一起，二是可以攀上小馬背后人。
看著小馬出去，劉正明才感覺輕松一些，他心想，小馬呀，你得快馬揚鞭，把她心里的人趕跑，不然，我也愛莫能助啊。
崔暉出了縣府，看著“戰友情”的招牌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楊玉珠兩個手架著腦袋，面色憔悴，她看著一個精致的水晶杯發呆。
崔暉走到款臺“咚咚”敲了兩下，楊玉珠眼皮一翻，發現是崔暉，她的憔悴面容瞬間化為了喜色。
楊玉珠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剛做的碎花長裙，含笑道：“你來了。”她此時，緊張，心跳加速，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玉珠。”
他們一句話還沒說完，小馬這不速之客就來了，他邊走邊喊的，就進了館子，幾乎和崔暉是前后腳來。
小馬個頭矮小，但穿的很精神，白襯衫，偏分頭，還有不知名的球鞋，腋下夾著一個小皮包，很有干部風范。
看到楊玉珠站在款臺內，崔暉站在款臺外，雖然隔著款臺的距離，但給人種很親密的感覺。
小馬一愣，他看著楊玉珠和崔暉談笑，帶著些許的醋意問道：“你…你們認識？”
小馬是楊玉珠此時最不想見的人，尤其是對她那親昵的稱呼，讓她感到惡心，她原本的笑容也瞬間凝固了。
見是劉正明一個辦公室的小馬，難道是劉正明派來監督的？崔暉心想。他笑著打了招呼：“你好，我們剛才見過。”
想到崔暉和劉正明的關系，和楊玉珠熟也是正常的，他的醋意也就煙消云散了，
“是啊，剛才見過。”馬智魁一副干部的姿態回應道，他又語氣傲慢略帶嘲諷說教道：“農村是苦一點，祖祖輩輩不都是黑燈瞎火過來的。還好，你有劉正明這個朋友，否則，你們家還得黑幾年嘞。”
崔暉的笑意瞬間變得冷峻起來，他被眼前這個家伙鄙視了，他在劉正明面前裝，那是他們相互較勁。這個毛頭小子算什么東西。他想，算了，不跟年輕人一般見識。
看著場面尷尬，楊玉珠想解釋一句，又不知道怎么說。
想起小馬的家勢，她對崔暉說：“你別介意，這……”
“中午劉正明要請電力局吃飯，給我辦事。”崔暉扶了扶劣質的眼鏡，“那個，能不能先記賬，下回我用雞抵債。”
“行了，吃個飯而已，什么錢不錢的。”楊玉珠是不拿崔暉當外人。
崔暉把小馬當成空氣，楊玉珠也如此。
見兩人都不搭理自己，無視自己，把自己當空氣，小馬站在一旁又尷尬，又氣憤。
楊玉珠用她精致的水晶杯給崔暉泡了一杯，他幾次想喝，卻沒喝到的西湖龍井茶，而且這個水晶杯還是楊玉珠的。
他清楚的記得，昨天，對，昨天，他說想喝茶，楊玉珠把最便宜的茉莉花拿出了，茶，還是他自己泡的。
楊玉珠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小馬。
他不敢罵楊玉珠，但崔暉這個鄉巴佬，他卻不放在眼里，他扯著嗓子，吼道：“鄉巴佬，你給我滾出縣城去，以后不許來，否則，我打斷你的腿！”這縣城好像是他家的一樣，可以隨便驅逐人。
原本打算不計較的崔暉，也來了火氣。他走近小馬，一米八五的個頭拎起一米六幾的小馬，如同拎起小雞般輕松。
他憤怒地瞪著小馬，但語氣十分平和，道：“你是國家干部嗎？我都不敢相信，這是從你嘴里說出來話。”
小馬嚇得臉色發白，至于崔暉說什么，他一句也沒聽見。他兩條不長的小腿亂蹬一棄，感覺胳膊似乎也不夠長，他想到長手羅漢，又想到了赤腳大仙，只可惜，此時，神仙也救不了他。
他本來想威脅幾句，但看到崔暉兇神惡煞的眼神，還有比他大腿還要粗的臂膀，他覺得找幾個流氓，也不一定是對手。
小馬用眼神向楊玉珠求救，但看到楊玉珠冷漠的眼神，他放棄心底最后的一絲尊嚴，喊道：“放開我……求求你……”
慫了，他認慫了。
崔暉是第一次動粗，感覺很爽。
他想到一句話名言，道理在大炮的射程內，這又何嘗不是。
崔暉松開小馬，小馬腳踏地上，才找到些許安全感。“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他如教導孩子般說。
楊玉珠冷冷的看著這一切，對于劉正明介紹的這個對象很不滿，連帶著他也是，若他不是她和崔暉的紐帶，早就翻臉不認人了。
小馬是丟人現眼了，尤其是在楊玉珠面前，他臉上掛不住的就放了句狠話：“山不轉水轉，等著瞧。”說完，他看了楊玉珠一眼，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哪里是個干部，簡直就是一個山大王，也不知道怎么進的機關。“德行吧？”崔暉嘲諷。
“你還是小心點吧！他家在縣城有些勢力，說黑白通吃，也不為過。”楊玉珠擔心馬智魁報復，她提醒道。
“動動手，神清氣爽。”崔暉抖了抖身上的肌肉。
“你練過？”楊玉珠看著有點發呆，她好奇問。
“算是吧！”崔暉想了想說：“我師傅是個老木匠，走南闖北，他說不學點傍上點東西，吃不開，從小就交我們很多東西。”
“莊稼漢嗎？那個不是鐵骨錚錚的，窮的全剩力氣了。”最后，他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