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張越放下電話，出了好一會兒神。

家政公司經理笑容可掬，“張姐，來活兒了。諸暨，男雙胞胎，4萬。”

文員小妹妹驚笑，“張姐也太能掙錢了，一月工資快抵我一年啦。”

“你要肯吃苦耐勞，做到金牌月嫂，你也可以。”

“呵呵，我可不行。我懶得很，只配在辦公室混吃等死。”

收入高又怎么樣，還不是伺候人的活兒，她一個大學生，怎么可能干這個。

“那你就混吃等死吧。”經理對張越道，“張姐，那邊催得急，快收拾下行李，打車去，報銷路費。”

張越回過神，抱歉地笑笑，“經理，這單我不接了。”

經理不由急了，“客人指名要你，你要是嫌錢少了，可以再跟主人家講講價嘛。雙胞胎標價3萬6，這家提了4千，算是不錯啦，你……”

“以后我都不接單了。”張越搖搖頭，“我要回家鄉去！”

“啊！回家？你不躲你前夫了？”

黑眼圈包裹的眸子疲憊而又晶亮，“他犯法了，坐牢啦！”

經理和小文員對視一眼，“他坐牢是好事，但你也用不著回鄉啊。放下經營多年的客戶資源，放下這么高的收入，回去從頭開始，劃算嗎？”

大大的笑容，一下子點亮了這張平素看起來三分愁苦三分憋悶三分憂郁的臉。

張越幾乎是激動地吶喊，“我可以回家鄉啦！！！”

小文員不由看這個農村來的中年婦女，喃喃道：“張姐笑起來挺好看的呀。”

牛窩子村委辦公室。走過路過的鄉人們紛紛繞道而走。

“也不知李家給上頭塞了多少錢，李天棒（注：混混）這種人居然也能當官。”

“聽說為了考上，家里給他在城里買的婚房都賣了。花了這血本，不過換來一村官，值嗎？”

“有何不值！三年窮知縣，十萬雪花銀！一年半載撈回本，三年五年見效益，十年八年致富發家！”

“我呸！貪官！”

剛剛走馬上任就背上了貪腐名聲的李東遠磨皮擦癢地在村委辦公室耗了一天，吊兒郎當地和書記、主任打過招呼，手抄兜，提腳就走了。

頂頭上司還沒走，他就旁若無人地撤了，這是新人該有的樣子嗎。

李書記和劉主任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去大學鍍了一層金又怎么樣，李天棒還是那個李天棒，換槍不換炮。

李東遠才不理旁人眼光異樣不異樣，回家倒頭就睡，睡醒了爬起來就吵嚷上飯。

等他吃飽了，脾氣好了，他爸媽才湊上來，“幺兒，今天上班高興嗎？哈哈，兒子吃上皇糧，我們家從此就改換門庭了！看以后還有人再敢瞧不起我老李家！你不曉得，村里人自從知道新來的村官是你，那臉色就像吞了屎一樣難看！老子今天真是揚眉吐氣！哈哈哈哈哈哈！”

李東遠滋了一口酒，“不就一村官，有什么可高興的。”

“可人家連村官都考不上！和你一起報考的幾個小子，哪個成績不比你好，結果就你考上了，這還不值得高興啊。”

提起這個，李東遠總算來了勁，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就那些上臺說句話就臉紅腳抖的書呆子，筆試成績第一又咋地，還不是照樣被我逆襲！筆試倒數第一，面試正數第一，面試成績占比值高，我不逆襲誰逆襲，他們不炮灰誰炮灰，哈哈哈哈！”

張狂笑聲和李來財如出一轍，連DNA都不用測，鐵定的親父子。

王蘭可聽不懂什么占比不占比，小心翼翼地道，“兒子啊，你說你這個節骨眼上賣房子做什么！明明憑本事考上的，倒被人家說成了行賄，這會不會影響你官聲啊？”

李東遠滿心里惦記明天去縣城開會，然后巧遇女神譜寫浪子回頭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哪有閑工夫在乎這個。

拋了一顆炒干胡豆進嘴，嘎嘣嘎嘣嚼，“那就讓他們舉報唄！背后議論算什么好漢，倒是見個真章試試！把我擼下來才算真本事！”

正兒八經考上，通過層層政審的人，難道還怕查嗎。

李來財咂摸了一口自家釀的包谷酒，“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別聽你媽的！好好工作，別想那有的沒的！”

這話深入他心！

李東遠笑嘻嘻地和他爸碰了個杯。

嘖，包谷酒干胡豆，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