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都快點兒！”

司空徹多了幾分謹慎，揮手招呼著底下人的動作，然后走到石壁前，往錯亂復雜的藤蔓里胡亂一通摸索。

石壁上的機關抬起，顯出個只容一人通過的狹縫。

韓驍費力想要看清他拉繩的順序，卻太過繁雜，又離得遠，瞧不真切。

于是他索性轉過身收了腿，背靠在石頭上，從懷里摸出一塊手掌大的木牌，上面零星的畫著幾個標記。

韓驍從袖中抖出一把小刀，往三個圓圈形成的三角形的正中心豎著劃了兩刀。

他們將鹽袋從車上搬下來，然后高高舉過頭頂，從那狹縫里擠了進去。

司空徹走在隊末，抬手往馬屁股上一拍，馬兒揚蹄，轉瞬也不見了蹤影。

韓驍見那石縫緩緩閉合，卻不敢太著急以防暴露，他站起身，拍了拍已經麻木的雙腿。

他將配刀拿在手里，從斜坡上往下一滑，來到布滿藤蔓的山門前。

剛一伸手，聽著不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駝鈴聲。

尋常商隊不會冒雪前進，韓驍覺得有些不對，就見頭上戴著各色頭巾的西河商隊，已經拐進了山谷。

他很快就發現了這支商隊的異樣，他們每個人都配著刀箭弓弩，二十來個人卻只押著一箱貨物，中間還護著一頂極為奢華的馬車。

這馬車同中原的大不一樣，中原的馬車車身多是木頭所造，可耐風雪。

而這個無非仿著中原的式樣，拿幾匹頂好的布料攏在一起，藍色的格調，雖是漂亮，但中看不中用，早叫風沙撕裂了不知多少道口子。

不像是商隊，更像是偽裝成商隊的使團。

正思量著，眼前的狹縫忽然開啟，韓驍心里頓時警鈴大作。

他并未觸碰到藤蔓！

韓驍往后退了兩步，回身一望，見四周的山壁都有著類似的機關。

他按住刀柄，商隊的人見他拔刀攔在路中，下意識以為是劫道的，將將停下馬車，卻見四面的狹縫里忽然沖出來近四十個黑衣人。

而韓驍的刀，始終朝著黑衣人的方向。

商隊心知這些盜匪是沖著他們去的，卻不明眼前少年的身份，韓驍也不知究竟是暴露了，還是偏生就這么巧。

韓驍猜是后者。

“是軍中的人。”

有人認出韓驍手里的刀，向黑衣人的首領小聲提醒道。

首領眼睛微瞇，有些意外：“韓家軍？看來是查韓松嶺的事兒，一并殺了。”

西河低調訪寧，料來應是北淵施壓。

韓驍來不及多想，此時不論是為自己，還是為了大寧與西河的邦交，左右已經同西河使團綁在了一處。

眼下只有拼殺，才有活路！

黑衣人以合圍之勢，將韓驍以及西河的使團困在中央。

韓驍率先沖了出去，將逼上來的盜匪一刀砍翻在地，向西河使團自報家門：“我乃薊州守將韓定之子，諸位，隨我突圍！”

巴爾木點點頭，大聲道：“跟著這位小兄弟！保護好公主殿下！”

韓驍也聽韓定提起過，阿穆炎那一脈，努爾娜是唯一有資格繼承西河王位的人。

能逼得西河唯一的公主殿下親自出使大寧，看來北淵是鐵了心要吞并西河。

西河不能亡！

韓定說過，西河連同雁斷山是大寧北境絕佳的天然屏障，西河若亡，北淵便可率兵輕松翻過雁斷山，長驅直入，暢通無阻。

二十幾年前，西河旁邊還有一個小國，名為百越，后為天馳所滅，天馳便翻過了雁斷山，自丹州西南部入境，一路打到了越州，到現在還有三座城池沒能收回來。

教訓太過慘痛，大寧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韓驍抽刀一躍而上，護在西河公主車駕前，干凈利落的打掉黑衣人放出的袖箭。

馬車內那人的身影搖搖欲墜，隨即驚叫著從馬車里跌跌撞撞地掀簾跑了出來，身后跟著個黑衣人正舉劍朝她后腰刺去。

韓驍眼疾手快，一手拉過她的手臂將她拉到身后，接著揮刀往上一挑，格開劍勢，再順勢一腳將他踹下馬車。

隨即將那姑娘塞回車內，回身向后重刀斬落，將身后那妄圖偷襲的刀劈做兩半。

那兩人對視一眼，不與韓驍多做糾纏，同時躍上車頂，劃破了頂棚。

彼時一支羽箭從對面的山丘上射來，角度極為刁鉆，力道更是出奇，竟穿透握劍的那人血肉，扎入了適才斷刀那人心口。

血濺到馬車上，車內立時傳來女子的嘶喊。

韓驍暗暗稱奇，順著那角度看過去，只瞥見了一點紅色的衣角。

二十個護衛的身手并不差，顯然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好手。

韓驍找準時機將車前的障礙掃清，護衛們一齊拖著黑衣人將戰線往后移，給韓驍清出道來。

韓驍躍上馬車，將韁繩捏在手里，用刀背往馬兒臀上一拍，將馬車暫時帶離險境。

尚未走出幾里地，車內卻傳出了打斗聲。

原來是有個黑衣人不知何時藏在了車底，這時候已悄然翻入車內。

跟在車駕一側的女郎戈雅也隨之翻入馬車，將車內的女子護在身后，徒手接住了刺客的刀，接著用另一只手抽出腰間的彎刀，向黑衣人心口刺去。

黑衣人往后一翻，踢破車身滾到一旁，而戈雅手掌吃痛也只得松手，這時見一人掀簾而入，正是韓驍。

韓驍與戈雅對視一眼，指著篷布道：“全都割了！”

戈雅點頭，與韓驍一道用刀將車身根部盡數割斷。

如此，這車便只剩底座了。

雖然這會讓她所在的位置暴露無疑，卻也能讓那暗處的人可以大膽放箭。

“從前面的山谷拐出去，往南再行十里地，就是不夜城了。”韓驍跳下車，同被迫跟上來的護衛們統一陣線，將黑衣人們隔絕在這里。

戈雅也沒猶豫，收了刀出去駕車。

“留下十個人隨這個小兄弟堵住他們，剩下的人跟我追上去保護公主殿下！”

巴爾木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寧國官話向韓驍點頭致謝，然后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便追了上去。

黑衣人沒有得手，自然是不肯罷休的。

一人走上前詢問首領的意思，偏頭時，韓驍注意到了他頸間的黑狼圖騰。

又是黑狼幫。

他想著，啐了口牙，然后悠悠道：“黑狼幫不是一向只做打家劫舍的買賣，什么時候竟也成了北淵的走狗，妄圖離間西河與大寧的關系？”

首領先是輕笑，然后和他的兄弟們看傻子一樣看向韓驍，大笑道：“我們看上的無非是些金銀珠寶，至于主人是誰，我們管不著，也不想管，既然他們自己不肯交出來，出了人命，也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

韓驍神色微變，一支羽箭破空而來，自他的耳邊呼嘯而過，然后狠狠地扎進了首領脖頸，登時血流如注。

剩下的人見首領倒下，面面相覷著，一溜煙兒的功夫，便逃得無影無蹤。

韓驍再次循著箭來的方向看過去，什么也沒看見。

他帶人與巴爾木匯合，詢問道：“不知那放箭之人，你們可知是誰？”

“不瞞小兄弟，是公主殿下！”巴爾木趨身上前，心中對韓驍感激無比。

韓驍一愣，卻沒有多少驚訝，早聞西河公主努爾娜箭術超凡，又怎會是如此膽小模樣，還是問了句：“那車內這位是？”

巴爾木聞言，笑道：“一個小把戲。”

說著，不遠處的馬車忽然調轉方向朝東北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