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看著嘔心瀝血的大作被毀，皇子爆著粗口就站起身形，大怒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還原這個花了多少心思，你就一腳踩了？”

“這種大小的鐵皮傀儡，頂個屁用！”

林光毫不相讓：“知不知道，你若再荒廢下去，連院長都要放棄你了！”

“真噠??？”

本來是句恐嚇的話，聽在秦仁眼里就同天籟沒有兩樣。

只見年輕的王子雙目放光，幾步上前抓住好友雙手，追問道：“老頭子有沒有說具體什么時候放棄？”

林光看著秦仁模樣，神色復雜：“你真不想當皇帝？”

“當皇帝有什么好的？”

秦仁放開林光雙手，撐了個懶腰道，撇撇嘴道：“年輕人，你是不知道當個逍遙王爺有多香！既不用承擔責任，地位又很高，只要放棄權欲，就能獲得最大的自由，這樣的好事，上哪去找？”

“你比我還小一歲，裝什么樣！”

林光最看不慣的，就是好友偶爾透流露出的，裝腔作勢的老態，當即罵道：“你擁有比那兩位更高的才能，更大的抱負，明朝只有在你的帶領下，才有更光明的未來。難道就為了逍遙享樂，你就要置明朝千萬百姓于不顧么？”

“少來這套哈?！?/p>

秦仁翻了個白眼，往工具臺便一靠，張口便教訓道：“天下少了誰，太陽都照常升起。你覺得我更好，只是因為你同我的關系更近，就好像大哥，二哥的幕僚也會覺得，他們的主公更加更加出色，這種判斷屬于觀點，而不是事實。

另外，你不會真以為，只要我登上皇位，就能改變這個世道吧？”

“如果皇帝都不可以，哪還有誰可以？”

林光固執道。

“你看，這就是你天真的地方了?！?/p>

秦仁聳聳肩：“皇帝是什么？本質上來說，皇帝并不是權力的擁有者，而是現有利益群體的代表者。

一項政令的推行，不是靠詔書上的文字，而是看這些文字里頭，底下人甘愿執行的部分。

那是什么東西促使這些人愿意執行呢？是利益！

什么叫好皇帝？不光是照顧百姓而已，還要兼顧到各個階級的利益，這才是好皇帝。

但當這樣的好皇帝，又有什么意義呢?！?/p>

林光正聽得心潮澎湃，內容卻急轉直下，這讓他分外不解：“這怎么會沒有意義呢？”

“因為利益，從來都不是無窮盡的。”

秦仁淡淡道：“以明國為例，占據三州之地的我們，已經是四國中國土最廣褒的存在，但我們還是覺得我們的土地太少，金銀儲備不夠，朝堂自覺人才濟濟，卻還有無數人眼巴巴望著朝堂上有人能讓出站位。

就連最基礎的人口數目，都受農耕水平的限制，難以無限。這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一個方方面面都有限的世界。

你多拿一些，資源總數便會少一些，即便是世上最好的皇帝，也終有天會陷入分無可分的窘境。”

林光心亂如麻，有些失神，這是他從未聽過的道理，卻好像將他整個人打開，如果說曾經他只用兩只眼睛看待問題，那么此時就仿佛多了一只天眼，在很高處俯瞰萬物。

這種體驗，讓他對眼前的年輕男人更有信心了：“能有如此器量，如此格局，如此眼界的你，一定能成為明朝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皇帝！”

看著好友一臉雞血上頭的模樣，秦仁只得無奈道：“合著剛剛說了那么久都白說了，這根本不是我當皇帝行不行的問題嘛！”

“那是什么問題？”

“是沒有皇帝，沒有資源世襲才能行的問題。”

……

崇明城墻內外，好像是兩個世界，外頭叛軍的隊伍越來越近，但城內倒是一片祥和安寧。

畢竟崇明城百年來從未失手，加上有啟州第一人，托天手林闕的坐鎮。

讓所有進入崇明的百姓，都以為可以高枕無憂。

不得不說，有時候無知真的是種快樂。

起碼它能在真正絕望的時候，給予人們樂觀。

天塌不下來，城里人的平靜很容易感染難民，在經歷最初的幾天忐忑后，他們也學著城里人的模樣，開始認真生活。

就好像狗娃和賴九，他們可不覺得外頭的叛軍同自己有什么關系，尤其是在巴隆給兩人找了份守備隊的差事后，更像是活在了夢里。

因為大批的難民進入，崇明城原有的城防隊伍人手極為不足，所以出現了很多巡邏隊的名額。

雖然賴九曾經嘲笑巴隆不是林闕親徒弟，但這位在崇明城，是真正有面子的。

這種事情自然少不了，甚至富裕到巴隆在提拔完幾個副手后，還有余力將狗娃和賴九安排掉。

所以現在的狗娃，成了南城巡邏六隊的隊長，賴九則是副隊長。

村中幾位訓練態度良好的青壯，成了這支巡邏隊的隊員。

主要負責城南這片幾條街的巡邏以及街面秩序。

對于賴九來說，這樣的待遇，無異于平步青云。

每天都能吃得飽飽，還沒有什么活兒。

更重要的是，他體會到了權力的好處。

曾經的他在黃溪村，就是個人見人嫌的賴子，可現在成為了巡邏隊的副隊長。

雖然眾村民都知道，他這個副隊長，是靠狗娃跟巴隆的關系混上去的。

但混上去的副隊長，那也是副隊長啊？

平時狗娃和巴隆都不見人影，這支巡邏隊其實主要就是由賴九負責，所以幾條街上的人每天都能看家你這個賊眉鼠眼，瘦的跟猴子似得男人，穿著極不合身的甲胄，帶著民兵隊員走街串巷，從天亮串到天黑。

別人都道這位巡邏隊長雖然賣相不行，但卻是個認真負責的。

只有賴九自己知道，他之所以這么樂意走街串巷，就是為了看到路人敬畏、殷羨的眼神。

每每得到，都能讓他產生好大的動力。

更別說，還有些城中小娘子的暗送秋波了！

賴九是什么人吶，最是心智堅定。

別說模樣好的，就算是模樣次的撩撥，他都拒絕不了。

今天幫這位看門，明天幫那位守夜。

幾天功夫，人都瘦了一圈，卻也樂在其中，自覺人生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