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宋顏初斗志昂揚,以為只要有一顆恒心,就一定能救患者于水火之中。為此,她還質疑葉謹年浪得虛名,說他不是一個好醫生。
現在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角色定位。越發覺得葉謹年說的是對的,他們只是精神科醫生,不是救世主。即便懷揣一顆滾燙熱忱的心,很多時候還是無能為力。
就像段素,他們都預料到了現在出院不是她最好的出路。可是,患者家屬不同意,患者本人更是要以“限制人身自由”來控告他們。
就算他們預料到了出院的風險,也將危害如數告知。患者及患者家屬仍舊執意,他們就沒辦法了。
正如他們沒辦法將將爪牙伸到治療之外。
這個同“妖魔鬼怪”撕殺的戰場和現實世界間有一道溝壑。患者在這里,你所向披靡,可以全力為他撕殺。但是,如果他越過中間那道溝壑,跳到另外一個世界,超越你的管轄,就毫無辦法了。大千世界,蕓蕓眾生,始終有它運行的法則。
從他決定回歸對面的花花世界,縱身一躍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哪怕墜落,也只能“冷眼旁觀”。相比,撕心裂肺,痛苦哀嚎,不如干脆保持冷漠。因為接下去還有無數場戰斗在等著你。如果因為一個人,一場戰爭,就傷身傷心,那便沒辦法做個好的精神科醫生。
宋顏初現在就站在彼岸,眼看段素墜落。如果是許宗仁,或者葉謹年,他們不會有太大的反應。默然的轉身,繼而投入到下一場戰斗
但是,她顯然還做不到。
從醫院出來,宋顏初給葉謹年打電話。可是,語音一直提示無法接通。
打了幾遍,宋顏初扔下電話,駕著車漫無目的兜圈子。
當晚葉謹年約了藥品監督部門的朋友一起吃飯,兩個人是校友,一次遇然的機會遇到了。葉謹年是大學校園里的風云人物,對方一眼認出他。異地重逢,關系瞬間拉近。
這次是葉謹年主動約的對方,他有事請對方幫忙。
散場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在飯店門口送走校友,葉謹年并不急著離開。他先點著一根煙,用力吸了兩口,抬頭看慘淡的明月。
錦江城的夜晚永遠都是這么混沌不清的,春夏秋冬,不管你何時抬起頭看,大抵都是相同的顏色。月亮又大又圓的時候也不過如此。星月寂寥,讓人非常乏味。
好在他不會一直待在這里,正是因為“終有一天要離開”的認知,讓他對這種晦暗不明的月色有了很大的容忍。
反正不會長久,它怎么樣都無所謂。
但是,今晚他抬起頭看天,竟有些許的不舍。
這個錦江城到底還是有了讓他留戀的東西。
葉謹年的車即將開進小區大門的時候,又退了出來。
停到路邊,葉謹年推門下來。
宋顏初一米六八的身高,蹲在地上,臉埋進膝蓋里,成功縮成一團。
如果不是對這俱身形太過了解,絕對很難一眼認出。
葉謹年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人提了起來。
“守株待兔么?”
宋顏初吸了下鼻子。
“你是兔子嗎?”
葉謹年瞇了瞇眼,發現她哭過了,精致的眼妝都花了。
他皺了下眉頭:“我誤診這個梗今天就過不去了是吧?”
宋顏初直接說:“段素自殺了。”
葉謹年愣了下,沒有過多的表情,“她到底還是走上了這一步。”他接著問:“吃飯了嗎?”
“沒有,想吃甜點,喝奶茶。”
宋顏初對“甜”有執念,尤其心情不好的時候,對糖份的攝取量大得驚人。
葉謹年把她帶去附近的一家甜品店。給她叫了一份甜點和大杯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