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怕地不怕的宋顏初，忽然驚懼得說不下去了。

她蒙昧的大眼瞬間蘊滿淚水。

葉謹年想，算了，何必隱瞞初心，如此為難一個小姑娘。

他說：“你想得沒錯，跟你在一起，就是為了更方便的登堂入室，順理成章的拿到一些我想要的東西。最開始如果不是宋院長打電話叫我不要靠近你，我也不會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你院長千金的身份，只會讓我心生抗拒，躲閃還來不及?！?/p>

而宋向平對他天然的防備心，激起了他的破壞欲。那種強烈的逆反心理，已經達到了想要犯罪的程度。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全是玩味兒，輕松又魅惑，真是天生的大玩家，壞胚子。

相比，宋顏初這個被蒙在鼓里的人就顯得太狼狽了。她吸著氣，盡量不讓聲音走調。

“說白了，你就是不想讓他好過。所有他想保護的，你都想破壞。你們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嗎？”

葉謹年目色陰郁的望向她：“他害死了我爸，這算不算深仇大恨？”

宋顏初瞳孔張得老大，被緊緊包裹的淚珠猝不及防的跌落。

她嘴唇訥訥，想說怎么會這樣？

葉謹年站起身，背對她走到窗前，他只身投入光影，立刻顯出斑駁之色，回憶之門在徐徐打開。

“我爸就是抑郁癥患者，到他死的時候，已經很嚴重了，不時會出現幻象。可是，當時的精神病學發展滯后，沒有人意識到他的悲觀厭世是一種病。所有人都以為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才導致他情緒低落。我爸原本是很勤懇的一個人，得了抑郁癥后狀態就不如前了。一個跟他有過節的領導抓住了時機不斷刁難他，一天下班兩人在公司的馬路對面發生了爭執，據目擊者稱那人先打了我爸一拳，我爸一邊喊著魔鬼，一邊推搡他，結果就被迎面駛來的汽車撞死了。我爸被逮捕后，我們家肯請對他進行精神鑒定，當時的鑒定醫生就是你爸?！?/p>

他幽幽的轉過身，凝視她。那目光孤獨而悲抑，仿佛是另一個人的目光。漆黑眼底中的光亮如絲線一樣游弋，企圖穿透時光，可是，怨念太深，傾訴又如此纖弱，苦苦掙扎之后卻怎么都出不來。

宋顏初想到他死去的父親，竟一陣絕望。

只聽葉謹年又說：“你爸收了原告的好處，在精神鑒定時做了虛假證明。我爸做為一個本就與死亡抗爭的精神病患者，被殘酷的現世沖擊，薄弱的意識馬上就潰散了。在最后一次確認現場的時候，他一頭栽進車流自殺了……”

而他就親眼目睹了那一幕。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以那種凄慘的方式離開。真是一點兒都不體面。

葉謹年久久站在窗前，窗外的城市早被雨水淹沒了，燈光扭曲，全是無望的虛妄。看得時間久了，呼吸滯重如鐵，仿佛一頭扎進深水中，呼吸慢慢閉塞，感覺一切都要死透了。

他用力的鼓動了一下胸膛，拿出一根煙點上。

客廳里出奇的寧靜。

宋顏初早就離開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葉謹年家里走出來的，大腦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空白的，完全不能思考。

等她醒過神來，雨已經停了。

她站在街邊，看整個被雨水浸泡過的城市，霓虹不改本色，冰冷的閃爍著。

宋顏初的身體也被凍得麻木了，大腦卻在極度的混沌之后清明起來。這就是葉謹年從來沒有說過愛她的原因，他根本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