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逸塵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大亮了，傷口比昨夜好了許多，血也止住了。環顧一周，知雪卻不在山洞里，旁邊整整齊齊放了昨日那身青衣，肩膀處已縫好，針腳細密整齊，上面的污血也清理得干干凈凈。

是知雪縫的衣裳嗎，她應該沒有縫補經驗才對，這針腳竟像熟練女工的手藝，慕逸塵疑惑著穿了衣服走出去，清晨的陽光很好，山中鳥兒嘰嘰喳喳唱著歌，正巧知雪回來了，用衣服兜了好多果子。

“這是摘果子去了？”慕逸塵迎上去，幫知雪一起拿果子。

知雪騰出一只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昨夜里就餓醒了，想著你也餓了一日，今日早早出去摘了些果子。”她又湊近看了看慕逸塵的衣裳，挺滿意地說，“我的針線活還不錯嘛！”

“是你縫的嗎？”慕逸塵指了指肩膀處，“可你不會做針線活啊。”

“我會刺繡啊，娘親很早就教我刺繡了，娘親說我手巧，什么都是一學就會。”知雪流露出有些驕傲的神情。

“謝謝你。”慕逸塵小聲地說。

“該說謝謝的是我，謝謝你陪我出來，謝謝你為我冒險。”知雪抬頭看著慕逸塵。

慕逸塵從小在深山中長大，沒有和女孩子接觸過，更沒有女孩子一口氣和他說這么多謝謝，臉上火辣辣的，不好意思地說：“沒…沒有…”

知雪看著這個青衣少年一臉羞澀的樣子，也因自己總算能為他做些事，心情大好，咯咯大笑起來，慕逸塵見知雪笑了，自己也跟著笑起來，在那一刻，陽光仿佛都變得更加明媚。

二人在山洞里吃了果子，把包袱收拾好，準備上路，慕逸塵肩上有傷，知雪說什么都不讓他背包袱，把剩余的果子全部放在包袱里，沉甸甸的，就這么扛在她瘦小的身軀上。

出了山洞，慕逸塵要折回去找簪子，知雪攔住不讓去，說那只是一根尋常的簪子，不值得特意去找。其實在慕逸塵未醒來之前，知雪已尋了一早上，并無蹤影，想必是已落入懸崖，又如何能找得到呢。

再走了幾日皆平安無事，第九日他們登上昆侖山，慕逸塵不知道昆侖山中有沒有傳說中的西王母，但師傅說，昆侖山乃萬山之祖，山中有許多上古時候遺留下的仙物神器，且均有神獸守護，上古神獸兇猛無比，萬不可貪戀那些仙物神器，安穩渡山便好。

慕逸塵清楚知雪不是貪戀人間俗物之輩，但這上古神器最能蠱惑人心，窺探仙家凡人心中最為掛念之事，以此誘之。只要心中有念，便是修為高深的仙人都難以逃脫，這些上古仙器千百年來吞噬了無數肉身靈魂，法力深不可測。

自打上了這昆侖山，慕逸塵便心事重重，知雪此番出遠門，必是有極深的牽掛之物，她又是沒有任何修為的凡人，極易被仙器迷失了心智。而自己素來無欲無求，無牽無掛，不知那些神器能用什么來迷惑自己，又是否能平安渡過此劫，最好就是不要讓他們經過有神器之地，那么昆侖山也就是尋常的一座山而已。

知雪見慕逸塵神色凝重，連話都不多說半句，以為他是因肩傷所困擾。說起這傷口也很是奇怪，夜里愈合，白日里又滲出血水，如此反復好幾日，終是不能好徹底，知雪不敢讓他過于勞累，一力承擔了背包袱、洗衣裳、尋找食材、生火燒飯等體力活，實在嘴饞才允許慕逸塵捕些野味。慕逸塵那傷口稍微一動就血流不止，他雖不想讓知雪親力親為，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兩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傷口不好徹底更是拖累，索性就隨了知雪去。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名門小姐，加了幾分伶俐，如今竟也不比鄉野農婦的生活能力差多少。

二人各懷心事地走了四日，一路風平浪靜，和平常山脈并無不同，慕逸塵雖不敢掉以輕心，但愁容也漸漸消退了。知雪大概是有燒飯的天賦，慕逸塵教給她什么樣的食材可用，她居然能舉一反三，做出不同花樣來，這些日子倒也沒虧待了嘴。

“我們還有幾日能走出昆侖山？”知雪問道。

昆侖山綿延兩千多公里，以現在的速度至少要行兩月有余，不知師傅是否給他們施了仙法，天帝山才走了八日，也不知昆侖山要走幾日，觀察地貌總覺已經過半，他不敢貿然回答，只說自己也不知曉。

“逸塵，我還沒問過你的身世呢，你是否愿意告訴我？”知雪對這個問題好奇了很久，總覺得貿然問出來不禮貌，這些日子與慕逸塵同食同寢，同甘共苦，自然多了幾分親近，想必問問也無妨。

慕逸塵想了一下回答：“親生父母將我遺棄在山腳下，師姊下山采買看到我，抱了我回去，后來就跟隨師傅在山中修習，一直到現在。”

“你還有師姊，我怎么沒見過？”知雪對這位師姊倒是好奇得很。

“別說你沒見過，我也沒怎么見過，我滿周歲時，師姊便下山了，以后每年只回來一次，師姊以輕紗遮面，我至今都不知師姊的樣貌。”慕逸塵取下腰間的笛子，遞給知雪，“這是師姊送給我的。”

知雪接過笛子，慕逸塵對這笛子寶貝得緊，每日睡前必要認真擦拭一遍。笛子是用青色美玉制成，琳瓏剔透，末端栓了如意結，知雪總覺得如意結的編法很眼熟，像是在家中瞧見過。又想跌落懸崖時，這笛子好端端的，她給的簪子卻掉了，雖然也不全怨慕逸塵，但還是有些莫名的生氣，知雪把笛子塞給慕逸塵，說道：“怪不得你這把笛子不離身，原來是美貌師姊送的，快還了你，摔壞了我可賠不起。”知雪小嘴一噘，大步離去。

“什么美貌師姊，我幾時講過師姊美貌，師姊今年三十有余，都可以做我娘了。”慕逸塵把笛子重新別回腰間，幾步追上知雪，著急解釋。

知雪沒說話，腳步倒是放慢了些。

“雪兒，是你嗎？”

從山中遙遙傳來一陣撫琴聲，還有空洞的女聲，喚著知雪小名。

是娘親！那曲子是娘親最愛彈的，那聲音知雪再也熟悉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