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金光,知雪緩緩睜開眼睛,巨大無比的金色鳥展翅從頭頂飛過,落下一根金色羽毛在知雪手中,幻化成一根羽毛形狀的簪子。
“你來了,我在這里已恭候多時。”一位穿紅色紗衣的仙子款款而來。
知雪支撐著起身,她已不在冰雪山,這地方宛如仙境,彩云為地,碧水為天,鳥兒在云中飛,魚兒在水里游,一片安靜祥和。
“慕逸塵在哪?”這里只剩知雪一人。
紅衣仙子莞爾一笑,“冰雪山是通往天池最后的屏障,須以一人性命作為祭奠,才能打開天池的門,不然你以為自己是如何來到這里的?”
“我不要,不要慕逸塵來祭奠,你取我的性命吧,我來換他死。”知雪痛苦的蹲在地上,如果早知此行要搭上慕逸塵的性命,她寧愿沒有來過這里。
紅衣仙子施了仙法,將知雪手中的金色簪子和白玉簪子懸浮在空中,說:“這世間萬物都是守恒的,想得到,就必有失去,現在后悔,也不算太晚。金色代表你的娘親,白色代表慕逸塵,你只有一次機會,抓住的那根簪子,它的主人就會復活,如果猶豫不決,兩根簪子都會消失,你選擇吧。”說完,紅衣仙子就不見了。
娘親是知雪這輩子最愛的人,她愿用世間萬物去換,哪怕是自己的性命。慕逸塵為自己而死,這不應該,也不能是他最終的結局,即便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能用他的性命來換娘親。
兩根簪子越變越透明,知雪沒有猶豫去選擇哪根,但始終不忍心伸手,因為選擇了慕逸塵,就等于放棄了娘親,那是給予她生命的人,那是用盡一生去愛她的人,她們就真的永別了。
在兩根都快要變透明之前,知雪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將白玉簪子握入手中,金色簪子隨即飛入知雪心口,隨即傳來一陣撫琴聲。
知雪回頭,剎那間原本空曠的天池變成一座院落,娘親坐在櫻花樹下撫琴,不是鏡中幻象,是真真切切的娘親。知雪將信將疑,挪著步子走上前去。
“雪兒,坐下,娘親是來見你最后一面的。”
知雪乖乖坐在娘親對面的石凳上,盯著娘親細細看,生怕一不留神,娘親就不見了。往日里娘親撫琴,她總是坐不住,一會摘摘花,一會捕捕蝶。
“娘親,你在這邊可還都好?”
“都還好。”娘親回答。
“娘親,我不好,我想問問你,為何突然離去,丟下我一個人,你可知你房中的地磚有幾塊,你可知你鏡前的青絲有幾根,你可知你窗前的星辰有幾顆,你可知…我好想你…”知雪望著母親,連串的淚珠劃過臉龐。
手指下的音符戛然而止,娘親站起身,走來用雙手替知雪擦眼淚,把知雪抱在懷里,“我的孩子,我的寶貝,娘最舍不下的就是你,娘也想陪你長大,看你出嫁的樣子,看你生兒育女,可是這世界上,一切皆有定數,娘就只能陪你走到這里了,以后的路,為娘相信你自己一定能走好。不要悲傷,不要難過,你看看你的頭發,看看你的容貌,還有身體里流淌的每一滴血,都是和娘親緊緊相連的,只要你活著一天,娘親都是和你在一起的,娘親從未離開過你啊。”
“娘親,你說的我都懂,可我還是不要你離開,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帶我一起走,別丟下我,求求你了…”知雪哭著說。
“傻孩子,你可還記得這櫻花,你嫌它們花期短,總想折下來插在房中的花瓶里,娘親是怎么告訴你的?有些東西,任你如何努力,總是得不到,留不住,這時你就要懂得放手,學會釋懷,接受它們離開的事實。櫻花謝了還有牡丹,牡丹謝了還有荷花,荷花謝了還有芙蓉,芙蓉謝了還有臘梅...你的生命里一定會有百花盛開的美景,而不是只有櫻花。”娘親抱著知雪,一邊拍她的后背,一邊緩緩的說。
“可我始終最愛櫻花,旁的都無法替代。”知雪聲音哽咽。
“櫻花陪你絢爛一季,即便凋零了,你也會永遠記得的,不是嗎?”娘親對知雪笑笑,那笑容像是跨越了千年。
“娘親,你別走,是不是我剛才選了金色簪子,你就不會消失,對不起娘親,對不起...”知雪更加用力抱住娘親。
“如果剛才你選擇的是金色,那連娘親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珍惜眼前擁有的,不要再為逝去而難過,娘親永遠都活在你心里。”
“娘親,我會燒飯了,還會洗衣了,恩…我還會縫補,還不怕高了…娘親,你可看見了…”知雪一邊流淚一邊說。
“娘親都看見了,娘親為你自豪啊,娘親就知道我的雪兒不僅聰明,更是個善良、勇敢、堅強的孩子,娘親不管去往哪里,都會看著你,只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度過此生。”娘親的眼睛里劃出兩行淚珠,她就像那根金色簪子,越變越透明,最后變成一道金光消失了,知雪懷中抱空,半跪在地上。
知雪含淚念道:“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知雪再次跪下,向著娘親消失的方向拜了三拜,“夏知雪跪送母親,將您歸還于天際,從此,我再不懼怕任何事,再不懼怕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