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說之前楚曦和腦部受過重傷,現(xiàn)在又被撞擊了一下造成腦震蕩,如果超半個小時他還不醒,大概率可能又像以前陷入昏迷,需要繼續(xù)以治療植物人的方法醫(yī)治。
夜色幽深,萬籟俱寂。別墅里的燈都開著,門窗被始一鎖得死死的。
一遍遍的喚著楚曦和,最終他沒醒,她就這么趴在他的床沿睡著了。
心里有些忐忑,怕賊人去而復返,始一睡得不是很沉。恍惚中聽到楚曦和喚了她一聲,驀地一抬頭真見他醒了。
神情綿綿,乘著昏黃的睡眠燈直射她眼眸。興許是心里慌張與激動,她不假思索的抱住他,趴在他跳得強而有力的胸口。
“你再不醒,我以為你又成植物人了呢……”
她聲音有絲顫抖,喜極而泣。
“怕照顧我一輩子?”
他身上的味道同她的一樣,有淡淡的檸檬與青草味。清新芬芳,最適宜解人焦躁。
楚曦和唇角微揚,任她抱著。他的皮膚真是滾燙,直傳心底叫人忽視不得。
她趕緊起身,瞧他還能調(diào)侃人肯定是沒事了,說“我倒無所謂,你愿意一輩子躺著?”
他眉色飛揚,撐著手坐起,掀開被子下床,說“躺一輩子那倒不行,不過無所謂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你要我照顧我就照顧,不要就走唄。”
楚曦和怔住,面上無波,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撐著墻要去衛(wèi)生間。
本來是好多了,與那賊人交手,他手腳都有皮外傷,青一塊紫一塊的,現(xiàn)下常人走的一步他要走兩步之多,顫著腿膝蓋都彎不了。
一度搖搖欲墜,生怕他一個趔趄摔倒,她便扶著他進了衛(wèi)生間,欲替他解褲子,被一只強有力的大手攔住。
“出去。”
“你這食堂阿姨打飯式的抖手,確定能解開?”
“你不害羞了?”
“醫(yī)生對病人這樣也很正常啊。”
“你不是醫(yī)生。”
“我把自己當護理來著。”
“所以這半年來才這么理所當然,把我看光也無所謂?”
“……嗯。”
楚曦和眸子閃過一絲怒氣,冷冷拂下她的手,說“出去,我可以。”
明明室內(nèi)有暖氣,她和他都穿的短袖,忽然間冷意凜凜,這個背對著她的男人如座冰山,呼吸所過之處皆是寒氣。
打了個哆嗦,她瑟瑟轉(zhuǎn)身出了門,把拐杖放在門邊,說“我下樓給你做早餐,你注意點啊。”
現(xiàn)在才六點,天還昏暗不明,始一把昨晚的事告訴楚夫人后,他們說即刻起身飛來。
估計再過會兒要到了,始一邊熬一鍋白菜肉末粥,邊攤了幾個雞蛋餅。
楚曦和愛喝玉米汁,便現(xiàn)給他用破壁機榨了一杯。
不知何處惹了楚曦和,他下了樓一直冷著臉兀自吃早餐,不發(fā)一語。
門鈴響了,始一開了門恭恭敬敬的叫了聲“楚先生,楚夫人。”
二人微微笑著頷首,徑直朝楚曦和走去。
陸叔跟在她身后,問“少夫人,有多余的飯嗎,先生和夫人自聽少爺出了事就滴水未進。”
皆在意料之中,她胸有成竹的對陸叔挑了下眉。
陸叔跟進廚房,見滿滿的一小鍋粥,看起來清淡可口,金黃的雞蛋餅還溫熱的散發(fā)著香味,不禁豎起大拇指。
楚夫人見兒子好端端的在吃著早餐,心里的大石頭終于放下了。心情瞬間舒坦,抱著楚曦和不肯松手,說“兒子,嚇死媽媽了!”
楚曦和掙脫不得,瞥了眼楚先生那嫉妒的眼神,無奈的嘆了口氣說“媽,再不放,你家老楚得用眼神凌遲我了!”
陸叔把早餐盛到楚夫人面前,說“少夫人知道您和先生沒胃口,特意熬的。”
再一次和楚曦和的父母見面,沒了以前的局促不安,始一的這份從容淡定想必是這半年來,從他們的善意中沉淀而來的。
楚夫人與先生溫和的看著始一,真誠道謝。為早餐,也為照料楚曦和。
昨晚出了這么個事,楚夫人堅決認為繼續(xù)呆在這里不安全,必須回國。
洗刷整理好廚房,始一同陸叔一起上樓收拾東西。
偌大的客廳,楚曦和正襟危坐,沉聲說“始一落在我的傘上是個意外,救她是應盡的義務,讓我和她領(lǐng)證純屬荒唐!有你們這么欺負人的么?!”
他言辭色厲,氣勢凌人,讓楚夫人與先生不得不重視。
“今后別替我擅作主張,回國后我會想辦法把婚……”
話還未說完,楚曦和忽地就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客廳傳來楚先生與夫人的焦急呼喊,始一聞聲跑下樓趕緊撥了醫(yī)生的電話。
檢查結(jié)果是因為楚曦和之前腦部嚴重受過傷,還處于恢復期,加上輕微的腦震蕩,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他會有一段時間的耳鳴,失眠,頭暈等,時不時的可能會出現(xiàn)短暫性的昏迷嗜睡。
鑒于他各項身體指標都漸漸變好,只需安靜調(diào)養(yǎng)就行。
楚家在A市的房子比德國那套別墅大很多,裝飾十分精致講究,滿屋琳瑯滿目的貴品,始一不敢輕舉妄動,除了上下樓吃飯,就待在三樓寬敞的臥室里照顧楚曦和。
楚曦和躺了四五天,間斷的醒來過幾次,有時聊著幾句就又睡過去。
剛好今天春節(jié)收假,大家都開始回到崗位各司其職。楚先生在意大利有個重要的會議,大概要去一個多星期。
想起在德國楚曦和昏迷前說的話,與楚夫人商量了就把始一叫下樓,鄭重道著歉,說當時糊涂了。
楚夫人很愛穿旗袍,總是端莊典雅,現(xiàn)下柔聲道歉竟讓始一有些罪惡感,畢竟事因她起。
很是局促惶恐,她手足無措的也跟著彎腰致歉。
“曦和昏迷前批評過我們了,說那是意外,等回國就把你們的婚離了,但他現(xiàn)在這情況不知哪天恢復正常,所以我和夫人商量了。今天就帶始小姐去民政局辦離婚證,還你自由。”
楚先生年過五十,仍身材修長健朗,西裝革履舉手投足盡是紳士儒雅,與楚曦和的冷凜不同,他多了份溫和。
楚夫人說“實在是對不住始小姐,你看,這……這也不知道怎么補償你,我們城北有套房子,去年剛裝修的沒入住,只能用這個表示歉意了。”
說著就要把鑰匙與房本交到始一手里,逼得她節(jié)節(jié)后退,擺著手說“先生夫人,不用這么介意,我照顧他是應該的,領(lǐng)證也是自愿的從沒抱怨過。”
始一小時候見過母親送人東西的樣子,她拿了一包自家新打下的核桃送鄰居嬸嬸,嬸嬸是個無功不受祿的人,硬是不要。
母親提著核桃生氣回了家,自言自語說也沒得罪過嬸嬸,這核桃殼薄肉滿,香味撲鼻營養(yǎng)也好,她為何不要?
父親說你覺得好的,人家未必需要,心意到就行。
當下始一就是這番處境,無功不受祿……
但楚夫人比母親還熱情似火,兀自拒絕怕她難安,始一便接受了。
她就這樣坐著他們的車,在陽光燦爛的日子把婚離了。
手中的離婚證冰冰涼涼的,同陽光下的春風一樣,明明代表新生,卻凍得她十指泛涼。
廣場上的白玉蘭零星開了幾朵,在和煦的春風中搖曳多姿。藍天飛有一只雄鷹風箏,迎風而上愈高愈遠。
美好,都要經(jīng)歷一番風霜徹骨。
始一像只墜入河湖的旱鴨子,高昂著頭不肯認命,垂死掙扎想學會游泳自救。
在瞥見A市最有名的影視公司“禾木”那塊巨大的廣告牌時,始一打定主意的向陽而生,樂觀向上,驀地轟然倒塌,破碎如煙,銷聲匿跡……
念輕舟一身肅嚴警裝,昂首挺胸,端端正正敬著禮。
是禁毒宣傳形象大使,無甚特別,卻讓她剜心剜肺的痛,死命的閉著眼不肯讓盈眶熱淚落下。如洪水潰堤,淚涌而出。
上天真是偏顧她,怕忘了他,便在這個結(jié)束魔幻又滑稽、離婚的日子看見他的蹤影……無聲提醒,那是她的初戀。
那是一個在酒吧打架的混世姑娘,與正義代表的警察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