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悠悠轉醒,一睜眼,映入眼前的一間潮濕陰冷的地窖,手腳都被綁著,嘴里也被塞著破布,面前放著兩個破碗里面還有兩個包子和一碗清水,我下意識睜大眼睛尋找博欣欣的身影,果然在昏暗的墻角看到冷得縮成一團還在昏迷中的博欣欣,我趕緊往她那邊挪,嘴里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終于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我就準備放聲大哭,我趕緊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她很聰明趕緊捂住了嘴,眼淚汪汪的看著我,然后爬到我跟前幫我拿出了嘴里的破布。
我張了張已經發酸的嘴,看著她低聲安慰道:“別怕,你哥哥會來救我們的,一會你要乖乖聽話”。
她哭著點了點頭,正想說話,頭頂突然傳來那個高個子男人的聲音;
“他媽的,本想撈一筆,沒想到弄了個燙手山芋,張成那個眼瞎的居然綁了晉陽王府的三小姐,官兵現在正在挨家挨戶搜尋,咱們得趕緊處理掉她們”。
“怎么處理,是不是要……”另外一個男人的響起。
高個男人沉默了一下猥瑣的笑著說道:“小的那個可以殺了,大的那個嘛……老子都好久沒開葷了”。
聞言我大驚,心中暗罵畜生。
“那大哥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事不宜遲,乘她們還沒醒,你現在就把小的那個弄到后山上處理掉,記得做干凈一點,大的那個我先玩一會”。
聽到此我趕緊讓博欣欣把破布重新塞回我嘴里,示意她爬回去繼續裝暈。
隨即地窖的門被拉來,我順勢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是晚上。
見我已經醒了,兩人微微一愣,高個男人看向博欣欣的方向,正準備讓身后的人動手,我趕緊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他微一皺眉就拿下了我嘴里的破布,我趕緊說道:“兩位大哥,我們的身份想必你們也知道了吧!
那高個男人皺眉看著我沒有說話,我又趕緊說道:“那你們如果現在殺了我們小姐豈不是人財兩空,我有一個計劃,不知兩位大哥想不想聽”。
聞言高個男子冷哼一聲說道:“你休想耍什么花招”。
“不不不,大哥誤會了,我有辦法幫你們安全拿到贖金,只是到時候可不可以分我一兩成?
后邊那個男人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要幫我們?
我裝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哭著說道:
“兩位你們不知道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在王府過得連只狗都不如,尤其是我,早上要給二公子倒夜香,到了晚上還要……還要陪那博容世子睡覺,我要是不從,他就打我,嗚嗚嗚……”。
邊哭邊心中暗罵博容他們怎么還不來?
后邊那男人看著我面露同情;“她還真是可憐啊。
高個男人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一臉嫌棄的看著我:“老子以為是個雛,沒想到是個破鞋”。
我趕緊看著他繼續說道:
“想必你們也知道博容世子快要成親的事了吧,我還想著能讓他娶我做個小妾,沒想到他居然當場拒絕了,所以我不得不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高個男人想了一下說道:“你有什么辦法?
“我可以寫信給我們夫人,她認得我的字跡,一定會派人贖回三小姐,到時候讓他們把贖金放在指定的位置,到了半夜你們偷偷去拿,等拿到了贖金就放了我們,從此遠走高飛,我保證絕對不會出賣你們,只是兩位大哥別忘了我的那份”。
兩人聽完背過身低聲商量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高個男人才冷聲對我說道:
“你別耍花樣”。說完就叫后邊那個男人上去拿筆墨了。
我心中一喜忙點頭,說道:“我絕對不會耍花樣,你先給我松綁,讓我活動活動手腳,反正我也打不過你們,不然一會兒我們小姐醒了就知道我們的計劃了”。
高個男人看了一眼博欣欣方向,抽出刀就割斷了綁著我雙手的繩子。正在他低頭割我腳上繩子的時候,我猛的抓起地上的碗就狠狠朝著他的后腦砸了下去,他吃痛捂住后腦,我一個極速翻身,雙臂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隨即用力一扭,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他身子就軟倒在地。
我胡亂扯開綁住雙腳的繩子,一把拉起嚇得張大了嘴的博欣欣就往上跑,誰知剛一上來就遇到拿著紙筆的另外一個男人,他看到我們扔了東西掄起長刀就朝我沖了過來,我忙把博欣欣推到一邊,和他打斗了起來。
一旁的博欣欣扯開嗓子就喊救命,邊喊邊往門外跑,我心中焦急怕她引來其他人販子,一分神手臂被那人狠狠劃了一刀,痛得我齜牙咧嘴。那人又提刀準備去追博欣欣,我趕緊使出一個鷂子翻身攔在了他面前,他又提刀向我砍來,一刀接著一刀出手狠辣。我一一驚險的避過,可背后已是墻,眼看已經退無可以退,我暗道今天怕是要死在這人刀下了。
在這生死一瞬之間,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飛躍到了我面前,一腳就將那人踢飛撞到了墻上,他立馬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看到是博容,我總算是安心了。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放松了,突然腳下一軟,博容一把扶住了我問道?!皼]事吧?
“我沒事,三小姐呢?
“她已經沒事了!
正說話間,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五六百個手持火把的士兵沖了進來,后邊跟著晉陽王和抱著博欣欣哭得梨花帶雨的梅姨,還有神色緊張的博文。
片刻,士兵就將那個幾乎已經快要吐血身亡的綁匪拖到了晉陽王跟前。
晉陽王唰得抽出腰間的佩刀,直指那綁匪的心口處。“大膽刁民,速速將你的同伙全部供出來,本王或許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那人嚇得抖如篩糠,顧不得身體的疼痛,虛弱的張嘴說了幾個名字,就被幾個士兵架著拖了出去。
晉陽王眼神冷冽的掃了我一眼,說道:“你可知罪”。
我忙跪下答道:“小人知罪,小人沒有保護好三小姐”。
“父王,此事不能怪她,當時情……”。
博文的話還沒說完,晉陽王就打斷了他。“先帶下她下去醫治,等她好了領五十板子吧!”
我正準備應是,博欣欣卻哭著跑到晉陽王面前說道;
“父王,你不要打子茉姐姐,她已經夠可憐的了,她不但要天天給二哥哥倒夜香,還要陪大哥哥睡覺,要是她不肯大哥哥還要打她,而且她今日還救了欣欣呢!
我聽完她這段天真爛漫的話如五雷轟頂,恨不得當場去世。低頭掃了一眼在場眾人或捂嘴輕笑或使勁憋笑的表情,一時竟然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解釋。
片刻后,晉陽王才輕咳了一聲,看著博欣欣一臉寵溺的說道:“那是她騙那些壞人的說辭而已,以后可不許胡說了,記住了嗎?父王看在欣欣的面子上就不罰她了”。
說完又看向在場所有人說道:“都聽清楚了嗎?
眾人趕緊應是,我知道他這是為了博容的名聲,我這樣身份的人,真的是提都不配在眾人面前提起存在。
晉陽王說完帶著梅夫人和一眾士兵就走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博文走過來準備扶我,與此同時博容也伸出了手,我看著面前的兩雙手,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自己勉強站了起來,扯動了手臂上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回到王府,大夫仔細的為我縫合著傷口,博文一直一言不發站在大夫身后皺眉看著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索性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
等大夫走后,博文才開口;
“今天的事謝謝你”。
“應該的”。我淡淡回道;
他又沉默了一下說道;
“我父王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聞言我苦笑了一下;
“你放心,我知道,等……等我養好了傷就會去找我爹爹”。
我怎會不知我和博容的云泥之別?他是高高在上的酈朝博容世子,戰功赫赫,深得皇帝重用。而我,不過是一個土匪窩里出來的野丫頭。還是早點斷了這不切實際的可笑念頭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你可……”。
“好了,我回去休息了”。
我打斷了博文的話,起身就回了秋水閣,我現在心里很亂。只想一個人待著。
我養傷的這幾天梅夫人隔三差五都會帶著博欣欣過來看我,還送了好多補品,還命人單獨給我安排了一間房舍,說是方便養傷,我看著布置的精致典雅的房間,暗暗感嘆自己這是因禍得福了嗎?
一眨眼就到了正月初八。
高翥啄黍黃雞沒骨肥。繞籬綠橘綴枝垂。新釀酒,旋裁衣。正是昏男嫁女時。
博容的婚禮布置的蔚為壯觀,整個晉陽王府都是一片刺目的紅,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同日嫁進來的還有安國公府的安沁小姐。
我坐在屋內聽著遠處此起彼伏的恭賀聲,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一直到了半夜府里才逐漸安靜了下來,我掀開紗布看了看已經開始結疤的傷口,心想是不是該離開了,這個時候博容應該已經摟著他的新娘子歇息了吧,想到他我的心就被狠狠揪了起來。我使勁捶了捶胸口的位置,安慰自己道:“有什么好傷心的,只要離開了這里,也許就能忘了他吧!或許是捶得太用力了吧!我的眼淚居然忍不住掉了下來,我趕緊用袖子擦去,它又掉了下來……
正在這時,敲門聲響起,我趕緊整理好思緒,輕聲問道:“誰?
門外,博文的聲音傳來;
“是我,你睡了嗎?
我暗暗心想他這么晚了來找我干嘛?
于是起身開了門,在一片紅色的燈光照應下,博文渾身酒氣的靠在門框邊靜靜看著我。
“二公子這么晚了有什么事?
他看著我笑了一下,漏出潔白的牙齒;
“怕你一個人躲在屋里想不開”。
聞言我嘴角一挑對他說道: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哪個人值得小爺為他尋死覓活?
聽我說完,他拉起我的手就往外面走,我趕緊掙脫了他說道:
“有話快說,別拉拉扯扯的”。
府里這么多人,萬一被看到還指不定傳出什么流言蜚語呢?
他轉身看了我一眼,笑得一臉慧黠!
“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我只好跟他一同出了門。
夜涼如水,他帶著我提著一盞幽暗的宮燈在前面引路,來到王府后山的一處八角涼亭上。
涼亭建得很高,可以俯瞰到整個印著一片紅色的晉陽王府和遠處街道上隱隱綽綽的街燈,所謂登高望遠,我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博文一臉笑意的看著我問道:“怎么樣?這里不錯吧!
我輕輕點頭,表示贊同,眼神卻不自覺看向了博容所居住的院子。那里的紅布置的最為奪目耀眼。也是屬于他和永樂公主的洞房花燭夜。
“你知道我為何帶你來這嗎?博文的聲音又響起;仿佛透著無盡的失落惆悵。
我看向他,沒有說話。
他悠悠開口繼續說了下去。
“我出生不到三天母妃就向父王要了休書離開了王府,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只知道她姓林,小時候見大哥跟父王哭著鬧著要找娘親,我不明所以,也就跟著他一起哭,父王大聲訓斥我們,讓我們閉嘴,大哥就帶著剛學會走路的我來這里,說站得高看得遠,說不定哪天就能看到母妃回來了,所以我小時候經常陪著大哥來這里等母妃,但直到現在她依舊沒有回來”。
聽他說完,我微愣了一下,沒想到晉陽王妃居然是自己主動離開的王府,想必這其中肯定有什么隱情,突然想到他剛剛說她母妃姓林,心中暗暗猜測,博容一直在找的那個人姓林的人或許就是他的母妃,但老爹又怎么會認識晉陽王妃的呢?
想到此我看著神色黯然的博文安慰道:
“或許有一天她會回來找你們的“。
博容已經把釋奴文書給了我,說明他應該已經找到了她,或者已經有了她準確的消息吧!
聽我說完,博文看著我笑了一下。
“我帶你來這里是想告訴你,不要和我一樣去等一個等不到的人,奢望太大失望越多”。
聞言我裝作輕松的樣子說道:
“你別胡說八道,我哪里有奢望什么?一切不過你自己的猜測而已”。
他聽完看著我嘆息了一聲。
“本公子我閱人無數,誰的眼里都藏著什么,我可是一眼就看透了”。說完他還用手剮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立馬往后一退,打算不再理會他。
他見我如此動作,輕笑一聲沒有再說話,看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么。
過了許久,我忽然感覺山下的臺階上好似有腳步聲響起,趕緊拉著博文躲在了一處種著萬年青的花壇后示意他不要說話。
這大半夜要是被人看到我們孤男寡女的在這黑燈瞎火的后山上私會,肯定會誤會。
不一會兒就走上一個人,待看清來人,我一驚,居然是還穿著喜袍的博容。他怎么大半夜的也來了這里?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里,仿佛在想著心事,我不敢發出半點聲音,連呼吸都放緩了。
“阿嚏”
突然旁邊的博文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聲音之大、之響亮,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向已經轉過頭看著我們的博容看去。夜色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猶豫了一下只得緩緩站了出來。向他跪下行禮道;
“參見世子”。
博文也站了出來,一臉無辜的看著我說道;
“不好意思,有點冷,沒忍住”。
然后又看向博容揉揉鼻子,道:
“大哥你怎么也來了,怎么不在屋里陪著新娘子?
博容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我,沉默了許久才淡淡開口。
“夜涼早些回去吧!說完徑直向山下走去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緩緩從冰冷的地上站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我就把自己要離開王府的事告訴了博文,他聽我說完沒有說話,只神色如常的讓我去周管家那里領完這個月的月銀。
我來到周管家的松柏院拿出我的賣身契和博容給的釋奴文書遞給他,他有些詫異的問我為何要離開,我隨便找了個借口,他也沒有多問,月銀一分不少的結給了我。
我回到院子收拾好了包袱正準備出去,卻在游廊遇到了梅夫人和博欣欣幾人,我忙行禮問安,梅夫人見我背著包袱,微微一愣,博欣欣忙上前拉著我的手問道:
“子茉姐姐,你要去哪里?
我看著她無辜靈動的大眼輕聲道:“三小姐,我要回家找我爹爹了”。
她歪著頭想了一下又問道:“那你還回來嗎?
我想了想,不忍心騙她,于是跪下看著梅夫人說道;
“子茉感激夫人和小姐這些天的照顧,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想回到親人身邊盡孝”。
梅夫人聽完走上前扶起了我。“既然如此,那本夫人也不留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來王府找我,我自當相助”。
我心中一陣感激,忙點頭應是。一旁的博欣欣卻上前緊緊抓住了我的衣袖哭著看向梅夫人說道;
“娘,我不要子茉姐姐走”。
我看著滿臉都是眼淚的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正在這時前方走來一行人,我一看居然是永樂公主和十幾個穿著契國宮裝的宮女侍衛,上次在北疆戰場我無心細看她的容貌,現在仔細一看,心暗果然是美人兒;
她穿著淡紫色席地宮紗,上繡朵朵嬌艷牡丹,更襯得肌膚白皙,如墨三千發絲松松綰起,發間斜插金鳳縷翼步搖,金色的流蘇緩緩垂下,步伐穩健,目光如炬,雖然穿著紗裙但絲毫不減她的颯爽英姿。
我趕緊退到旁邊朝她跪下行禮,現在還沒出晉陽王府的地界呢,而且她現在是世子妃,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
她走到博欣欣面前站立,笑著拿出懷里的手帕彎腰給她拭去淚水一臉笑意。
“這是三妹吧!怎么哭得如此傷心?
梅夫人趕緊上前恭敬說道:“公主贖罪”。
“梅夫人客氣,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世子的妹妹自然就是本公主的妹妹,本公主自當憐愛,以后誰要是敢欺負三妹,本公主定要他讓吃吃苦頭”。
我聽她說完,心想能帶兵打仗的人果然不同于一般女子。說話都透著一股豪氣。
正想著博欣欣的聲音響起;
“欣欣想要留下這個姐姐,可是她要去找她的親人,但我不想讓她走”。
聞言,我暗暗皺眉,雖然我有了自由之身,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如果這永樂答應了她,那我豈不是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