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攜式的信號燈,無線電信標……”涅果金在仔細檢查著自己的裝備。作為第一批空降的傘兵,這些裝備可是必不可少。
到時候還指望著他們為后續的運輸機做好指引。
一萬多名蘇維埃精銳的戰士已經集合完畢。他們隨時準備空投到對岸。在德軍的“頭上”發起攻擊。
蘇聯最高統帥部和總參謀部早就在計劃發動一場大規模空降行動來支援地面部隊。以配合大部隊強渡第聶伯河,攻破希特勒所謂的“東方防線”。
如今萬事俱備,只待一聲命令。
排長正在向士兵們講解的作戰計劃。三個傘兵旅的旅長在早上才拿到修訂后的作戰計劃,留給他們準備和下發計劃的時間只剩下十幾個小時。在一級又一級地向下傳達時冗雜的計劃被人為地不斷刪減。
可即使是這樣,還有十五分鐘就要登機的涅果金還是聽的一頭霧水。
“第一梯隊登機!”隨著一聲雄壯的怒吼,涅果金登上了運輸機。他們和大洋彼岸的101空降師的同行們乘坐同樣的交通工具。LisunovLi-2運輸機是DC-3的“同母異父親兄弟”,蘇聯在1936年就搞到了這種飛機的生產許可證。
他們的動作要快,下一批次的運輸機將在十分鐘后起飛。整個機場中除了腳步聲,武器裝備的碰撞聲,粗重的呼吸聲外只剩下黑夜的靜謐。
涅果金擠上了擁擠的機艙,他感覺自己像被裝進玻璃罐的酸黃瓜。
雖然行動計劃沒聽明白,但武裝到牙齒的傘兵同志們已經做到了與德軍拼死一戰的心理準備。
他看到機艙里還有幾個女兵,她們同樣是空中的英杰。作為醫療兵和話務員她們將和男兵一起跳進黑暗。深入敵后一起并肩作戰。涅果金看到一個年輕的醫療女兵有些驚慌失措,當看到涅果金在注視她時,還不忘沖涅果金擠出一絲微笑以示鼓勵。
一架架運輸機沖天而起,飛向一望無際的夜空。由于第聶伯河上空聚集起厚重的低云,空降部隊并沒有獲得更多的偵察情報,這讓涅果金心中也是不斷的打鼓。他只希望到時候不要降落在德軍的頭頂上。
飛行員望了望下面的黑暗,看到已經度過了第聶伯河激烈的交火區,便朝著機艙內喊道:“到達指定目標上空!準備跳傘!”
傘兵排長拉開艙門,命令傘兵們按順序跳傘。沒有人有任何的猶豫或者遲疑,更沒有出現拒絕跳傘的情況。因為他們每個人都知道,懦夫回去就會被立刻送去懲戒營。
能見度太低不僅不方便跳傘,也同樣不便于德軍的觀察,當然他們也第一批次的運輸機沒有受到任何地面高射炮火力的攻擊。直到一朵朵潔白的傘花在黑暗的夜空中綻放,地面的德軍觀察哨才終于反應過來了。地面上傳來了德軍的呼喊以及刺耳的警報聲。一個個的探照燈被點亮,高射機槍激射出血紅色的火鏈刺破漆黑的夜空。
一名倒霉的傘兵剛跳出機艙便被一串機槍子彈“點名”直接在半空中被打成了碎塊。鮮血和碎肉甚至直接濺射到了下一名將要跳傘的士兵滿頭滿臉。
伴隨著士兵因為恐懼發出的驚叫,整個運輸機在夜空中化作了一團火球。
不少運輸機接連被擊中,和后來的美國同行一樣,陷入瘋狂的蘇軍駕駛員再也不管機上傘兵是否在預定高度預定地點跳傘,玩命的拉高運輸機。因此很多蘇軍傘兵既不是從計劃的1640英尺高度跳傘,甚至都不是從他們應該跳傘地著陸場上空。
面對著混亂的空降條件,很多人都不再那樣果決。排長怒吼道:“跳!快往下跳!”
涅果金深吸了一口氣也跳下了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高射機槍的子彈從他身旁掠過,高空墜落和生命受到威脅的恐懼感。讓涅果金匆忙地提前拉開了傘包。
運輸機引擎低沉的轟鳴聲,高射機炮的炮彈劃破空氣的嘶鳴聲,運輸機的爆炸聲,傘兵們的慘叫聲在這被爆炸點亮的黑夜里匯聚成最為震人心魄的交響樂。
一串子彈掃射而過,無數的傘兵被點燃。涅果金忍不住在半空中破口大罵道:“這該死的德國鬼子!肯定是用了穿甲燃燒彈!”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幾十個戰友在天空中化作“人肉火炬”急速墜落。
涅果金突然發現一個熟悉的人,那是在運輸機中沖自己微笑的女兵。不過她的降落傘也已經被點燃了一角。
“快!切斷傘繩!”涅果金在一旁警告道。
女兵這才從驚慌失措中緩過神來,抽出了傘兵刀直接切斷了傘繩。著火的降落傘瞬間便被吹走,涅果金也在女兵墜落的瞬間接住了她。可是兩人的重量遠遠超過了降落傘的承重能力,他們依然在快速下墜著。兩人只能將滿身地裝備迅速丟棄來減輕重量,剩下的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放開我吧,這樣我們誰都活不了!”女兵想要推開涅果金。誰知涅果金用強壯的臂膀緊緊拉住她的腰,并用背包帶將兩人綁在了一起。
女兵目光炯炯地望著涅果金溫柔道:“我叫瑪莎·安娜,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想我應該知道是和誰死在一起的……”
看著女孩被爆炸照亮的臉龐,涅果金也同樣溫柔地說道:“瑪克西姆·涅果金……”
兩人的臉越靠越近,兩個只見過一面的陌生男女在這一刻,擁吻在了一起。這一吻可能是天荒地老,但更可能的是共赴黃泉……
隨著一陣猛烈的撞擊,兩人幸運地撞在了一處谷倉里。涅果金還被草叉戳傷了屁股,多年以后已經成了老奶奶的安娜依舊會給兒孫講述著涅果金爺爺的這件糗事。
兩人迅速將降落傘埋進稻草堆,而其他成功降落的戰友可就沒那么幸運了。按照糟糕的傘兵條例他們要在落地后立刻將降落傘就地掩埋。這好像是全世界傘兵都要遵守的條例,只不過在刻板和軍紀嚴明方面沒有那支軍隊能比得上蘇軍。傘兵們沒有帶軍鏟,只能用傘兵刀在地上刨坑。這簡直就是種折磨。
兩人相扶著走出來谷倉,只見一架LisunovLi-2運輸機載著滿滿一機艙的傘兵墜毀在了他們三百米處。期間也有傘兵向下跳,但被燃燒的降落傘裹住摔死在地上。
到處都是同志們的尸體,涅果金永遠不會忘記眼前的這一幕。炸碎的、燒焦的、還有摔碎的。斷手斷腳,破碎的器臟散落的滿地都是。他不知道,在更遠處的第聶伯河上,幾百個更倒霉傘兵墜入了陰冷的河水里。上一秒還用來保命的降落傘瞬間變成了裹尸布,裹挾著傘兵墜入急流。
更有大概百名傘兵落在了蘇軍所在的河岸。懵逼的傘兵遇到了同樣懵逼的紅軍渡河部隊。直接被渡河部隊接收,加入了渡河部隊。
只有大概百分之十的傘兵被投放到了指定區域。大部分都像涅果金和安娜一樣被不知道吹到了哪里。
恰巧德軍就在蘇軍計劃的著陸場邊上安營扎寨。很多武器裝備的空投包被直接送給了德軍,有的人更是直接落在了德軍頭上,德軍對慢慢飄落的傘兵展開了肆意的屠殺。也有成功落地的傘兵迅速展開了對德軍的進攻。但在有著優勢火力的德軍面前沒落地多久便犧牲了。沒有一個人投降,很多人在死前拉響了手雷。這也是蘇維埃傘兵精銳最后的驕傲。
一降落便投入戰斗的傘兵們來不及架設引導裝備,有幸存的傘兵干脆向天空發射信號彈。狡猾的德軍如法炮制。搞得蘇軍運輸機暈頭轉向,很多部隊被投放到了錯誤的區域。
天氣的意外、導航的意外、著陸區地全是德國人的意外,各種各樣意外把看似完備的空降計劃砸的亂七八糟。甚至沒有人想起中止這場鬧劇。傘兵們被不停地投放到對岸。
德軍在搜查著谷倉,是不是還能聽到狼狗的狂吠。躲在稻草堆里的涅果金和安娜相擁在一起拿著僅有的一顆手雷。如果被敵人發現了就共同引爆這顆光榮彈一同赴死。
幸運的是可能是附近的血腥味太重,軍犬并未發現草垛中的兩人。便引著德軍離開了。涅果金爬出草垛。找到其他同志還算完整的尸體,從上面獲取裝備。安娜則找到了一個散落的醫療包為涅果金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