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閣，寧安氣鼓鼓地坐在廳里。

嵐英在一旁幫她倒水遞水果：“別氣了，快跟我講講今日見了陛下，情況如何？”

寧安從懷中取出一個荷包，搖晃著提在手里，笑著給嵐英顯擺：“看，好看嗎？”

嵐英從她手中拿過荷包仔細看看，繡工工整精細，連帶子和流蘇都精巧別致，陽光下微微一轉，還有金銀絲線反光。嵐英放在掌心，感受到里面顆顆重量，好奇地問道：“陛下給你的，里面是什么？”

“香薰，說是他特制的。今日在他那里聞到，味道極佳。嵐英姐，快點上一顆，你也聞聞看。”寧安期待地閃著眼睛，催著嵐英。

嵐英小心翼翼地從荷包里取出一顆，放在香爐里點著，香氣徐徐散入空氣，彌漫于屋內，驅散了寧安的壞心情。

“好空靈的味道……”嵐英細嗅后贊道，“看來雖是多年未見，陛下還是一直想著你。”

“雖是不常見面，畢竟我們一直有書信往來。不過，今天剛見他時，他高了許多，嗓音也變了，一開始我還挺緊張的，后來聊著聊著就像回到了當年剛認識他的時候，再后來連他時皇上這件事都忘了。”寧安靠在香爐旁，細嗅香馨，笑著說道。

嵐英：“他答應你不賜婚了。”

“嗯，很爽快地答應了。”寧安閉上眼，感覺香氣環繞，自己仿佛還在小屋內和元曄喝茶聊天，依舊能感到他給她的溫暖。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長留世辰在外叩門道：“岑寧安，開門！”

寧安猛地睜開眼，皺眉看向門口，心中納悶：“長留世辰來干什么？”

嵐英想了想：“許是你把陳氏氣著了，來興師問罪的？”

寧安一聽，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她整理氣勢，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到大門前，拉開門，沒好氣地問道：“干什么？”

長留世辰負手站在門口，眼中沒有戾氣，看樣子并不是生氣的樣子，反而面色帶著些許急切。

見他如此寧安也放下防御姿態，抱著胳膊，輕松側靠在一邊的門板上，不耐煩道：“有什么事兒嗎？”

長留世辰開門見山：“元日慶典獻舞一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你到時只需參加即可。”

“哦，”寧安漫不經心地應聲，心中大喜，算他長留世辰懂點事理，不像他那個娘親。至于去不去慶典之事，寧安想到元曄今日問她是否會參加，還說會送她禮物，既然不用獻舞，那去去也未嘗不可。想到這里，寧安頓了頓說道，“去可以，你確定我不用上臺表演節目就行。”

“你只需與我同行，宴會結束就回府。”長留世辰確定地點頭。

寧安舒了一口氣，點頭答應：“行，我跟你去，反正我也沒別的事。不過話提前說好，如果很無聊，我提前離席你不得攔我。”

長留世辰見她答應，剛轉身就要離開。忽而一陣風來，一股特別的香氣隨風吹過長留世辰，他立即分辨出這正是之前在文昌殿問道的香薰。

“你怎么了？”寧安整理著被風吹亂的頭發，看到長留世辰詫異的表情，不由得開口問道。

“這香氣……”長留世辰凝眉，發現香味竟是從紫陽閣內飄散出來。

寧安在空氣里聞了聞：“你說這個味道？是我剛點上的香。很好聞吧……”

“……”長留世辰突然越過岑寧安，大步走入紫陽閣。

“唉唉唉！誰允許你擅自進我的院子？”寧安反應過來，趕緊追了上去。

長留世辰大步走入紫陽閣正廳，撲面而來的香氣讓他十分確信，這就是文昌殿內他聞到的味道。

寧安追入房間，吼道：“長留世辰！你給我站住！你怎么能隨便出入我的屋子！”

“你怎么會有這個香？”長留世辰板著臉，眼中是震驚和質疑。

“這個……”寧安不知他為什么會問，更不知他為何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而他這個問題她要怎么回答才好？若說是買的，他肯定會問在哪里買的。寧安左右想想，忽然靈機一動，回答道，“別人送我的。”

“誰送的？”長留世辰瞇起雙眼，冷面俯視逼問道。

“鶴……鶴妃娘娘，”寧安扯著謊，“今天我去見鶴妃娘娘，聞到她的慶云殿里熏的這個香，覺得好聞，娘娘看我喜歡于是就送我了一包。”

長留世辰盯著岑寧安的雙眼，很明顯她在說謊。

他清楚地記得，梁海公公在送他出宮前說道，這香是陛下親制，為陛下一人所用，各宮娘娘無人求得。更何況，全皇城熟人不知鶴妃娘娘有孕在身，怎么可能在慶云殿焚香。她入宮不假，此香是他人所送也是真的，但送香的人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今圣上元曄。

長留世辰猛然覺得自己似乎并不認識眼前的女子。

她明明被忽視在太傅府角落十幾年，卻堅強地活著。岑寶鸞曾說她卑微懦弱，忍辱偷生。可與她接觸這幾日時光，就知道她如一只野貓，自有尖牙和利爪，脾氣暴躁，性格倔強，不容人輕視。

而且她竟與大理寺卿的幼子白聿戈關系親密，今日又莫名地入宮，如果沒有猜錯，她不僅見到了鶴妃，還見到了元曄帝。

“你今天幾時出宮回府的？”長留世辰問道。

“你問這個干嘛？嗯……大概是巳時之后午時之前那會兒吧。”寧安奇怪他為什么問，但并沒有多想就如實回答了。

長留世辰當即明白，元曄帝應是在那時剛剛送走了岑寧安，回到文昌殿見得他。送弓之事只是表面說辭，這“靈思”香才是元曄帝真正的用意。

元曄帝在暗示，岑寧安背后有他在撐腰。

岑寧安竟有皇帝支持，怪不得她能將他，乃至整個太傅府不放在眼里。長留世辰瞬間覺得眼前這個瘦小的女子像一個迷，近十六年時光他們一同長在府中，他卻根本不認識真正的她。

寧安伸開手在長留世辰面前晃晃：“喂，長留世辰，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