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無聲飄落，寧安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手中慢慢融化：“白壬，既然你已經(jīng)入了緝事廠，我相信憑你的本事，一定會干得風(fēng)生水起，所以到時候如果我真的離開京城，我希望你能繼續(xù)留下。”

白壬停住腳步，澄澈的眼眸變得黯然，神色也染上怒氣。

寧安見他停下，回過身道，連忙解釋道：“你別不高興，我是覺得這緝事廠的差事雖然有些危險，但是怎么說也是權(quán)力機關(guān)，無論是俸祿還是社會地位都很不錯。到時候我會把蒿草閣的地契留給你，再讓硯風(fēng)幫你在京城挑一處宅院買下下來，當(dāng)做我這個當(dāng)姐姐的為你這個弟弟準(zhǔn)備的結(jié)婚用的房子，等你以后要結(jié)婚總得有個新房住不是？”

忽而一陣風(fēng)過，白壬手里的燈突然滅了，傘也落在了地上。

寧安只感覺自己被猛然一推，徑直靠在了一旁的宮墻上。

大雪洋洋灑灑隨風(fēng)紛飛，遮蔽了整條宮道。寧安頭頂雪卻被白壬的身軀阻擋，他與她背后的宮墻為她遮蔽出一小片溫暖的空間。

寧安驚訝地抬起頭，與白壬的目光四目相接，往日明亮澄澈的眼眸中此時卻帶著絲絲危險的氣息。

白壬用唇語悄然說著：你要拋下我？

“……”寧安語塞，沒有回答。

她在白壬面前從不為自己辯解什么，因為他的眸子總能看穿她想的一切。她覺得自己再多說一句，都會讓白壬心里難過。面對白壬，她就是見不得他受一點點委屈。

看著她眼中涌出的水汽，白壬又瞬間壓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彎下腰，撿起雪地里的燈籠，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折子將它重新點燃，然后再拿起地上的傘，重新打在寧安的頭頂。

他灼灼的眼神望著寧安，唇語道：你往天涯海角，我便隨你去天涯海角。

寧安無奈地笑笑，轉(zhuǎn)過身不去看他，繼續(xù)默默地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寧安看到了白壬口中所說的太乙觀。

它建在皇宮西北一處不起眼的半坡之上，即便入夜，也可見觀內(nèi)有燈亮著，遠遠也可聞到香燭的味道。

“太乙真人，是救苦天尊。他的職責(zé)就是「至圣至仁，極慈極愛，乘九師之仙馭，散百寶之祥光，接引浮生」。傳稱，人如遇到苦難，只要念誦太乙救苦天尊名號，太乙救苦天尊就會隨聲應(yīng)化，幫助人解憂排難，化兇為吉。”寧安邊對白壬說著，邊提著裙擺一步步拾級而上，向太乙觀內(nèi)走去。

寧安步入太乙觀，只見正殿牌匾上寫著“太乙殿”，旁邊有兩座偏殿，一個寫著“道法自然”，另一邊寫著“玉青至道”。爐火冉冉，香燭未盡，寧安調(diào)整呼吸，排除雜念，心如止水一般進入太乙殿內(nèi)。

殿內(nèi)燭火掩映，卻無人看管。

寧安靜立于太乙天尊像前，從一旁的桌案上取了香，點燃后恭恭敬敬地進了香，隨后行三叩九拜之禮。

白壬將傘和燈籠放在殿外，邁過門開，靜靜站在旁邊，看著她虔誠叩拜。他感到有些心疼。

若他能足夠強大，她的心愿又何須祈求神明。

“幫我取一下簽筒，我想求個簽。”寧安道。

白壬為她取來簽筒，放在她的手心，寧安閉上眼睛，心中求問著未來事態(tài)的發(fā)展。

隨著“嘩嘩”的搖簽聲，一支簽漸漸探出，掉落在寧安面前。

寧安拿起那支簽，眉頭皺了起來。

白壬上前扶她起來，見她愁眉不展，立即比劃著問：不好嗎？

“第七簽，下簽，如果我沒有記錯，簽文應(yīng)該是‘奔波阻隔重重險，帶水拖坭去度山；更望他鄉(xiāng)求用事，釬鄉(xiāng)萬里未回還。’”

白壬：如何解？

“退身可得，進步為難，只宜守舊，莫望高扳。”寧安將簽筒放回桌案上，“罷了，也不知這里的簽文和我從小背的一百簽的內(nèi)容一致不一致，說不定簽文順序和我背的全然不同也有可能。算了，反正這里也沒有人，這簽也無人能解，咱們還是走吧。”

雖然嘴上這么說，寧安心里的不安感并沒有因為來到這里而消失。

她離開太乙觀時，又回頭望了一眼正殿內(nèi)的太乙天尊相，這才和白壬返回天涯閣了。

……

與此同時，天牢之中，梁海帶著緝事廠的人來到長留宇山的面前。

“老太傅，別來無恙啊。”梁海低頭看向身著囚服被單獨羈押的老太傅。

長留宇山眼中帶著嘲諷之意抬頭看向梁海：“一個閹人，也配在這里站著跟我說話！”

“太傅大人，您可知您與戎族勾結(jié)，通敵賣國之罪已人證物證俱全，緝事廠找到了你與懷煦子平的書信，對此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梁海挑著眼皮問道。

長留宇山冷哼一聲：“閹人，你替老夫轉(zhuǎn)告皇帝，我長留氏絕不可能坐以待斃，若他敢動我長留氏一根毫毛，老夫必毀了他元氏江山！”

“老太傅，你信不信，就您剛剛這一句話，就足以治你株連九族之罪！”梁海輕蔑一笑，“來人，把東西端上來。”

侍衛(wèi)端上一壺鴆酒放在長留宇山面前。

“老太傅，看待您也算是三朝元老，就請您自己動手，也顯得體面。若您不愿意，我們的人也不怕為您代勞！”

“元曄竟敢鴆殺老夫！他難道不知道，沒有老夫，他根本坐不穩(wěn)這大沛江山！”老太傅雙目通紅，怒罵道，“若不是老夫，他一個黃口小兒怎么可能坐上帝位！是老夫當(dāng)年力排眾議，輔佐他登上九五之尊，而他如今竟恩將仇報！”

梁海冷哼一聲：“太傅大人，別怪雜家沒提醒您，您之所以輔佐陛下登基，只是因為您覺得陛下年幼，被您挾持之下，以助您獨攬大權(quán)，操控天下！既然老太傅仍無悔意，那么就別怪雜家的人動手了！”

說著，地牢中兩名侍衛(wèi)，一人鉗制住長留宇山，另一人端起鴆酒徑直灌入他的口中。

梁海冷冷地看著長留宇山倒在冰冷的地上，身體抽搐，四肢痙攣。

他面帶微笑，蹲下身湊到老太傅耳邊，低聲說道：“啊，忘了告訴您，陛下親口告訴雜家，這毒是他專門為長留氏族調(diào)配的，從毒發(fā)到死亡大致需要一個時辰，就請?zhí)的硎馨伞２贿^也請您放心，長留侍郎夫婦，以及您最心疼的孫子也會很快去黃泉路上陪您，這樣您就不用怕路上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