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重撩起簾子進的內堂,本以為小丫頭要么氣的在原地直跺腳轉圈圈,要么就是憋著不愿搭理自己。
可他卻見秦寶寶盤腿坐在榻上,白嫩的腳趾動來動去,一手點著自己的下巴,眉頭微蹙,似在煩惱什么。
等看到自己時,噘著嘴哼了一聲,只抬手隨意招了招,叫他過去后,就把一碟堅果擺在自己面前,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盯著自己。
殷重試探的先剝了一個,完整的果仁吸引著小丫頭的視線,他放到自己嘴邊,見對方圓目大睜,似難以置信,又似更加生氣,腮幫子都鼓圓了一圈,實在可愛的很。
他心中好笑,又伸過來喂到她嘴邊,卻被她嫌棄的躲開,然后用眼神示意他放到一旁的空碟子里,并且示意他繼續剝,不要停!
殷重心里十分肯定,這小丫頭剛才絕對是憋著壞,在想著怎么懲罰自己,而且瞧著架勢,怕是不哄著她高興了,是打算一直都不和自己說話了!
不過說真的,敢指使著一國之君剝堅果,這么大膽又使小性的,天底下,怕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但是誰讓自己確實不想責怪她,更不想讓她生氣呢?
所以殷重輕笑一聲,面上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縱容和寵溺,拿起旁邊的狐裘小絨毯蓋在她的小腳丫上。
“腳底受涼,回頭肚子痛又亂哼哼。”
秦寶寶體寒,最受不得涼,否則定然肚子痛,上次抱著殷重的胳膊哼哼唧唧,撒著嬌讓他替自己揉了一晚上的肚子,不想他竟還記得。
小氣鬼!
秦寶寶微微紅了臉,噘著嘴,看著他低頭任勞任怨的給自己剝起了堅果。
沒一會,碟子里瑩白的果仁就像小山一樣慢慢堆積了起來,她的嘴巴也慢慢消了下去,一手支著下巴,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殷重低垂的眉眼,認真的樣子,似乎比以往都好看!
狐裘軟毛輕搔著腳底,她不自在的動了動腳丫,雙手慌亂的在腮邊扇著小風。
奇怪,怎么感覺今天比往常還要熱,可是炭火燒得太足了?
她只覺的自己一顆心都有些躁動難耐,忍不住偷眼去瞧殷重,可又有些害羞,還有些不甘心。
到底還記著自己想要做的事,于是便一再警告自己,只要再瞧一眼便就足夠。
然而這次她剛望過去,卻正好撞上一副笑意盈盈的眼眸,其中滿是了然和有趣,只怕自己剛才糾結的樣子全都被他看在眼里。
秦寶寶心里一慌,下意識先告狀道:“你偷瞧我做什么?”
“朕的美人,朕怎么瞧都行!”
“......”
秦寶寶不知他是在說自己的封號,還是在......夸自己,但不論是哪一種,她臉上的熱度依然在逐漸升高,怎么也消不下去。
她掐了自己一把,暗自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掉鏈子。
于是眼睛掙得更大,下巴揚起,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理直氣壯,卻是不知實際上的自己看起來更像只色厲內荏,虛張聲勢,舉著開花jiujiu喵喵叫的貓貓。
“你,你怎么能這么霸道呢?”
話一出口,秦寶寶立馬閉上了嘴巴,因為她的聲音實在太嬌太軟了,一點氣勢都沒有,不像問責,倒像是撒嬌一般。
她急的抬起頭,果然見殷重面上笑意更甚,一手握拳抵唇輕咳了一聲,一手將那碟堆得滿滿的果仁輕推到她面前。
“好了,吃了這碟果仁,可以告訴朕,到底是因為什么在生氣?”
可是不知道是他哪一點又惹著了這位小祖宗,只見對方忽然就紅了眼眶,剛開始還是淚如珠兒一般,噗簌簌滾落下來,后來就如決堤的洪水。
偏她還執拗的咬著嘴唇,一點聲音都不肯發出,只有一雙眼睛既委屈又哀傷的看著他,淚眼盈盈的可憐模樣,殷重的心都像是被水泡過,又酸又痛。
當即也顧不得想太多,急慌的奔過來,拉著她的手,哄道:“好好的,這是誰又惹你生氣了,還是身體哪里不舒服?醫官怎么還不來,這幫憊懶的賤奴,都該好好罰一頓,長長教訓才是!”
他心中急怒交加,可秦寶寶卻掙開他的手,憋著嘴道:“陛下也不比指桑罵槐,想要罰我直接罰就是,何必拿其他人出氣?”
殷重奇道:“朕何時說要罰你了?”
“不是么?”秦寶寶終于切入正題,“您都罰了我兄長,說什么父債子償,我也是我爹爹的女兒,您不如連我也一并罰了,也好給兄長減輕一些。”
想到自己的家人,秦寶寶心里是真的又氣又怒,又急又傷,情緒上頭,甚至還忍不住動用了武力,一雙粉拳接連砸在殷重的胸口。
“您若是看妾不順眼,厭棄了妾,趁早撂開了手,何必拿妾的家人出氣,這比直接往妾的心口上插刀子,還讓人難過!”
其實秦寶寶的力氣并不大,更何況殷重還是軍伍出身,常年南征北戰,什么刀光劍影沒見過?
卻還是被她一拳又一拳,好似穿過胸骨,每一下都重重的落在心上,痛的他屏氣凝神,差點沒昏過去!
“痛!”
秦寶寶忽然驚呼一聲,驚訝的抬眸,卻見殷重眸色深沉,眼眶微紅,像是起了一層紅霧,十分危險。
除了兩人第一次見面,以及第一次侍寢,后來就算殷重從來不茍言笑,但對秦寶寶也算溫柔,甚至有時候還有些縱容。
可從沒有哪一刻如此時一般,她深刻的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當真是一國之君,氣勢駭人,萬人跪伏,莫敢仰視。
“以后,都不準再說這樣的話,永遠陪在朕身邊,恩?”
秦寶寶緊張的咽了口口水,腮邊的淚珠忽而掉落,濺在兩人相握的雙手上。
許是也察覺到了自己嚇到了她,殷重緩了緩語氣,“你兄長的事情,朕自有安排,你的家人,朕自也不會虧待,只要你乖乖聽話,知道了么?”
秦寶寶吸了吸鼻子,“妾進宮時,兄長便許諾,定會高中狀元,且他并未選擇父蔭入仕,便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如今卻因陛下一句話就絕了他的希望,不知兄長如今得多難過,多絕望!”
“如果這事發生在妾身上,只是略想一下,便悲憤欲死。所以還請陛下恕罪,妾是真的無法接受!”
秦寶寶微微福了福身子,擺明了是要攆人的態度。
只是在起來的時候,卻身子一歪,捂著自己腰腹的位置,面露痛苦之色。
那里,曾是她為他擋下致命一擊所留下的傷。
殷重本來有些不悅的臉上頓時滿是憐惜和愧疚。
他微微想了想,終是妥協低聲道:“去換身普通的衣服,朕帶你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