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寶寶開不了口,因為她發現,即使再來一次,即使明知道秦疏朗會遇險,也知道自己會這么痛苦,但她,還是會這么做。
啊,自己還真是無情無義的冷血動物。
眼里的淚水再一次決堤。
秦寶寶羞愧不已,看著秦疏朗一臉:“你瞧,我就知道。”的了然表情,她更是連頭都不敢抬起,只能一直猛搖頭,低聲喃喃對不起。
“你別哭啊,我這么問,可不是責怪你,只是想讓你看清自己的心意而已。”
秦疏朗撫摸著她的后背,像在安撫一只驚懼惶恐的小獸。
“我知你心中所想,河清海晏,百姓無憂,為了這個目標,你我都能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感覺她身子驀地一僵,秦疏朗又故作輕松道:“放心吧,我可是你的兄長啊,我一定會早日平安歸來,然后帶著你新進門的嫂子,向你討要新婚賀禮呢!”
秦寶寶知道了彼此的心意,也明白覆水難收的道理。
更何況兄長還這么拼命的安慰自己,若是連他臨走時,自己都不能讓他安心的話,豈不是更加辜負他?
所以她擦了擦眼淚,牽起一個笑容,故作促狹的嬌嗔道:“沒個正經樣,你可是兄長,也好意思和我這個小的來討東西?我給了,你又拿什么來還禮?”
秦疏朗松了口氣,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自然是你要什么我給什么!”
“那就說定了!”
不論再怎么不舍,到時候了,總是要分開的。
秦寶寶揪著他的袖擺,一根一根松開自己的手指頭,依依不舍的送他出了涼亭,“一路保重,早日回來。”
“我知道了,你也一樣。”
秦疏朗騎上馬,不一會,人影漸行漸遠,塵埃落定。
元忠看著秦寶寶孤零零的單薄身影,忍不住上前勸慰道:“主子切莫太過憂傷,小心身子。”
“秦御史吉人自有天相,定會早日回來的。”
秦寶寶點點頭,看看日頭,明白自己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只是她心神不寧,下臺階的時候沒注意,腳下忽然一滑,整個人都向后仰去!
眼看就要摔倒,關鍵時刻,身后突然多了一雙手臂支撐住自己。
秦寶寶只感覺到對方細瘦卻十分有力,稍觸及分。
她站穩腳,安下心,回頭卻見元忠跪在地上,惶恐的請罪道:“奴一時情急,竟用骯臟之身,碰到娘娘千金之軀,還請娘娘責罰!”
他的頭深深的磕在地上,背部平直,微微顫抖,簡直將自己卑微到了塵埃里。
秦寶寶從未見過他如此,連忙去攙扶他,可元忠卻躲著,急忙后退,連個衣角都不敢讓她碰。
無奈,秦寶寶只好道:“你也說了,是情急之下,無奈之舉。更何況,若沒有公公,只怕我剛才可不能好好的站在這里了,該是我謝過公公才是。”
元忠聲音更加尖細,還有些顫抖,似惶恐難安,急道:“奴不敢邀功,伺候主子乃是奴分內之事,便是為主子上刀山下油鍋也再所不辭!”
秦寶寶微微蹙眉,總覺得元忠有點不對勁。
“那只當沒發生這件事,不罰也不賞如何?”
她自己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但是今天的元忠并未像平時那般圓滑,執拗的非要領罰才行。
“主子仁慈,奴卻不能不守規矩,還請主子罰奴,不然,奴就自罰在此,長跪不起!”
“可你若在這里長跪不起了,誰又來帶我回宮呢,若誤了時辰,惹得陛下不高興了,你這不是害我嗎?”
“這樣吧,你既要領罰,我也不攔著你,只我上了馬車之后,你就起來吧,地上冷硬濕寒,你受了苦,又臟了袍子,變算作懲罰吧。”
“......是,奴謝主子恩典。”
秦寶寶點點頭,這次小心的上了馬車。
她未見,車簾一放下,元忠抬起頭,面色潮紅,額頭冒汗,尤其是從來微微彎起,藏著精明的狐兒眼里,如混攪淤泥的池塘,yu望激蕩,渾濁不堪。
他喘著粗氣,雙手交疊,青筋暴起,死死按住。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一瞬,卻又那么漫長。
他終于站起來,腳下卻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穩住了,游魂似的爬上馬車,握緊韁繩,開始往回趕。
秦寶寶聽到簾子外的動靜,只當他好了,并未多問。
卻沒想到,自那一日之后,元忠就病倒了。
她收到信兒,特地讓小桃送了一些藥和一個暖爐過去。
不過小桃回來,卻是一臉不安和害怕。
“奴照主子的吩咐,東西已經都送過去了,只是半路卻遇到了景仁宮的福順公公......”
秦寶寶道:“你是去時遇上的,還是回時遇上的。”
“是去時遇上的。”小桃道,“不過奴只說那些東西是送給宮外奴的親戚的,瞧著他似也只是順嘴這一問,之后既沒多說,也沒多問,便走了。”
秦寶寶心道:“元忠身份特殊,為避免別人扣自己一個‘結黨營私’的罪名,小桃送東西,自不會大大咧咧的現于人前,走的是一條安靜的小道,挑的也是少有人的時間,怎么偏偏就那么巧,撞上他了呢?”
不過想想那些東西都不過是些尋常物品,暖爐也是當初家里給自己備下的,其實并不值錢,但勝在設計巧妙,外面雕刻的是兩只小貓,中間一個圓形鏤空,放上炭火,通紅閃亮,便像貓兒撲球一般,活靈活現,十分可愛。
因是自己十分喜歡的東西,而且秦思達向來大氣,送給自己遠不止一個,所以才會把它送給元忠,只望他養病的時候也能多點樂趣。
可這種東西在外面也能買到,也不是宮中的東西,平常自沒有犯什么規矩。
但若想給自己羅織什么罪名,也不是不行。
而且在這個宮里,常常牽一發而動全身,從來都由不得人不多想。
只是自己才幫過她,她就這般急著害自己,又是為了什么?
秦寶寶微微沉思片刻,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此事我知道了,不用擔心,你自去做你的事情就是。”
然后當天晚上,秦寶寶便將這事說給了殷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