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七爺,七爺和誰一道來的?”
“就我,呃,還有幾名仆從,另外還有一隊壓鏢的人馬,鏢行的人已經走了。”蕭琛回完話,興致勃勃地去開箱,“五嫂,我給你帶了見面禮。”
云錦看著蕭琛活躍地在箱子中間奔來躍去,逐一開蓋尋東西,一派天真爛漫的情態,不禁莞爾。
“七爺用過午膳了嗎?一路走來是否勞累?要不……”
“啊,找到了。”蕭琛舉著一頂純金打造、鑲嵌著紅藍寶石、做工極其繁復的云鳥花扇頭面奔到云錦面前,獻寶似地遞上去,細致觀察著云錦的反應。
還未等云錦接過手,蕭琛忽地折身回到箱子中間,重新拿出一件稀奇物事遞到云錦面前,如此反復多次。
見云錦眼波始終未有大變化,蕭琛氣餒聲道:“都不喜歡嗎?”
“都,挺好的。”云錦無奈聲言,“七爺,你要不要……”
蕭琛忽然想起什么,跳起身來奔至最遠處一個還未曾開蓋的箱子,麻利地將箱子上的繩索解開,然后抬頭沖云錦喊:“五嫂,你來,這里面的東西你或許會喜歡。”
云錦見這個錦衣華采少年全無半點嬌矜之氣,遠道而來,不怪主家怠慢,一味真心實意想讓自己笑開顏。心里對這個少年自然生出疼愛之意,視如親弟弟般。
順應著蕭琛的喊叫,云錦來到箱子邊上,當箱蓋被掀開,看到里面裝著全是書籍,云錦眼眸深處自然綻放出異彩。
“哈,五嫂果然喜歡這個。”蕭琛臉上露出純凈快樂的笑顏。
云錦蹲下身,伸手在箱子里翻了翻,取出一本《廣志繹》,隨手翻了幾頁,容色頃刻鮮亮。又從箱中選取了一本《三才圖會》,才翻看了幾頁目錄,神情有些激動地抬頭望向蕭琛,聲問:“這些,我都可以看嗎?”
“當然,帶過來就是給你……和五哥的呀。”
蕭執戌時回院,聽聞東廂房丁管家屋里傳出陣陣歡聲笑語,忽產生一種錯覺,好似回到了京城的家。
東廂房里,火盤燒得紅火,屋子里暖烘烘的,蕭琛、云錦、丁管家圍坐在書案旁,云錦手拿一只筆在一張地形圖上點點劃劃,語聲清利地介紹地名、地形、地方特征,言談間間或插一兩則有關的奇聞軼事,引得蕭琛和丁管家或笑或發出各種奇聲怪問。
蕭執倚在門旁聽了許久。來隆城近半年,跑了不少地方,卻不知道隆城原來還有這許多奇幻去處和典故。
這位方夫人進門已近百日,卻不知道她原來這么能說會道,更不知道原來她也會笑,表情會這樣豐富多彩,眸光會這般靈動。
瞧丁管家一點兒也不覺得稀奇的樣子,難道說,她只在自己面前才會作出那副木樁一樣的神情和姿態?
云錦又說了一段有趣的典故,三人皆笑了起來,蕭琛問了句話,云錦笑著回應,轉首間,乍見門后一雙眼睛深深凝望著自己,驚懼得猛地彈立起身。
蕭琛和丁管家都被云錦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循著云錦的視線,發現了倚靠在門旁的蕭執。
“五哥。”蕭琛欣喜地迎向蕭執,歡快道:“這趟真沒白來,丁管家的回信上說這隆城多苦多荒涼,還以為五哥在這里多受罪呢,如今看來,跟本不是那么回事嘛。”
“究竟怎么回事,你很快就知道了。”蕭執悠然說著走進屋子當中坐下,“來,跟我說說路上情形和家里變化。”
蕭琛緊跟其后,拉把椅子從旁坐下,“路上還好,家里也都還好,對了,三嬸讓我給你帶了封親筆信。”蕭琛忙忙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遞給蕭執。
蕭執接信的時候,眼光旁掃了一下,對那貼著墻邊悄然往外出溜的人丟了句話:“拿些飯菜上來,我還未用膳。”
云錦腳下一頓,輕聲應了聲“是”,剛要邁步出去,又聽蕭執吩咐:“叫鳴夏、冷秋去前邊把我帶回來的籍冊搬到我書房里。”
“是。”
云錦走后,蕭琛以奇怪滿帶疑問的眼神看向丁總管,丁總管慌忙別開眼。
鳴夏和冷秋被派去做苦力活,云錦只得親自領著小丫環和婆子們將飯食送到前院,麻利地鋪好食案,引著仆從們將飯食一一端上桌,隨后立于蕭執身旁侍候用膳。
蕭執進食間聽蕭琛講路上所遇之事,講京城府里人事變化,講京城新鮮事。云錦為其布菜。
蕭執發現云錦著意換了件窄袖袍子,顯露出一雙嫩白纖柔的手,夾菜、剔骨、剝殼,動作利落嫻熟且靜謚無聲。自己進食間未說一句話,想吃的菜卻都及時送到眼前,這種動動意念就有人貼心照管的感覺當真是舒坦。
蕭府規矩也多,但未精化到這種地步。
“這也是方家人從小必需練就的本事嗎?”蕭執忽然冒出一句話,讓屋內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云錦。
云錦略顯不安,嚅動嘴角終未發出聲音。
“在這里用不著如此,你也坐下來吧。”蕭執發話。
云錦恭身一禮,輕聲道:“倘若五爺這里用不著奴家,奴家求請離開些時。”
蕭執臉色瞬時落下,手中筷子也放下。
愉悅的氣氛就此終結,無論蕭琛和丁管家如何圓場也未能再使氣氛活絡起來。
云錦終在蕭執的吩咐下,撤去飯桌,之后同丫環婆子們一道離開。
感覺到五爺似又要針對自己,第二日,云錦收拾些行裝,將院里事務妥善安置好之后,以莊務繁忙為由搬去農莊小住。
云錦剛到農莊不久,不料蕭琛也帶著行裝跟了來。
蕭琛是個天性樂觀、活潑開朗的,又極懂事乖巧,有他在的地方總是洋溢著蓬勃和歡樂之氣。
論年紀,其實云錦倒比蕭琛還小了十個月,但云錦拿蕭琛當弟弟看,在蕭琛面前總擺出一副長者恣態,蕭琛不甚在地意地順應著她,乖覺地五嫂長、五嫂短,叫得極是順口。
云錦對蕭琛極為照顧,白日里帶著他一起做事,怕他嫌煩悶,與他解說地方人情風俗。怕這位京城來的少爺受不得苦,對其生活、飲食上照管得妥妥貼貼。閑時帶他去周邊游玩,獵些稀奇玩物。
蕭琛并非徒有皮相、只知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兒,否則也不會主動請纓遠從京城跋山涉水來到這荒僻之地。蕭家在京城周邊有不少農莊田產,蕭琛對農務并非一竅不通。是以,當云錦著忙時,他自動幫襯著。見哪里有疏漏,自然而然扶助。
相處幾日下來,兩人感情倒比真姐弟還熟絡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