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頁姍姍來遲，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后的事情了。
不大的科室里，白頁一進來就繞著陳斯年打轉(zhuǎn)，用詫異和一絲不甚明顯的幸災樂禍，打量著某位用氣壓殺人的人。
陳斯年在聽見門開的那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只是困于不能行動，他只能靠聽聲辯位，但是這個技能用不了幾秒，有人就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眼前。
陳斯年：“睡的挺香？”
白頁將大衣脫下搭在一旁，露出里面的睡衣，笑道：“聽見你電話嚇得我立馬從床上爬起來了，衣服可是都沒來得及換，馬不停蹄的就趕過來了。”
他轉(zhuǎn)頭看向丁遠，桌上還放著類似作案工具的東西，白頁的眼神顯得格外的意味深長，他伸出手道：“你好，我叫白頁。”
“我叫丁遠。”
“我知道，”白頁眼里帶笑，坐在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瞧了眼陳斯年后這才看向丁遠：“在這里，我比你自己都了解自己。”
丁遠看向他：“我不太能聽懂你的意思。”
白頁端起水杯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笑道：“你之前死過一次吧？”
這話一出口，陳斯年就把視線投到了那里，居然不是NPC。
白頁處在他的視線盲區(qū)，所以他只能看見丁遠坐在沙發(fā)上，神情淡然，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的樣子，是最平常不過的表情，動作，卻像是突然挑起了他內(nèi)心中的某一根弦。
丁遠確實驚訝。
當初綁定系統(tǒng)進入這個世界里，雖然和當初他生活的那個世界的運作一樣，但還是存在著一點不同，比如，來他這里看病的都不是活人。
但是他不知道，為什么眼前的人知道自己死過一回。
白頁微微一笑，道：“我生前是個科學家。”
生前，好詞。
“你現(xiàn)在綁定的那個醫(yī)護系統(tǒng)，就是我做出來的。”
“我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
“我和他是幸運的死者，起碼完完整整的，沒什么傷口存在，但是其他人就不是了，”白頁嘆了口氣，不賣關(guān)子了：“千種人千種死法，有些看的并不是很如意，有些選擇投胎重生，那模樣對他們來說自然是無所謂的，但是那些不愿意走的呢？他們也要開始新的生活，總不能一直以死前那副模樣見人吧。”
“你能想象，這里的大部分人，好些的是身上只有些磕磕碰碰，壞些的，卻是連腦漿都出來了。這生前談了戀愛還好，這沒談戀愛的，頂著那副容貌怕是也找不到心儀的對象了。”
“我也要考慮這里的生計問題啊。”
“恰好我生前就是干這個的，于是我用了一些設備，花了二十年的時間，研制出了這款醫(yī)護系統(tǒng)，專為這里提供救助的醫(yī)院，”白頁說到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嘆了口氣：“但是系統(tǒng)可能有點兒小bug，但應該構(gòu)不成什么大問題。”
只見陳斯年掀起眼皮，語氣嘲諷：“這么不要臉的話，你是怎么好意思說出來的？”
陳斯年道：“把自己堆砌的這么高，就以為能逃過你制造出來的不知道什么東西的錯誤了？”
丁遠：“……”
有道理，他還是定力不夠，差一點兒就被蒙蔽了。
白頁忍不住哀嚎了一聲，憤憤道：“咱倆還是好兄弟嗎？你就這么拆我臺呢？況且這也沒對你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啊！”
陳斯年學著他的語氣：“我都這樣了，還沒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
白頁不服氣的翻了個白眼：“都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再死一次？”
陳斯年冷笑一聲，道：“錄音了。”
白頁：“……”
白頁服氣了：“陰險狡詐我還真是比不過你，我錯了行吧，我對這次出現(xiàn)的失誤向你道歉。”
然后白頁就轉(zhuǎn)頭拍了拍丁遠的肩膀，語重深長道：“交友一定要慎重，這種心機重的人一定要遠離。”
丁遠想了想，道：“那他該怎么辦？”
“不急，”白頁已經(jīng)擺出了一幅想要促其長談的樣子：“你先和我說說，這是什么情況，我好回去該進一下，才能解決他這個問題。”
丁遠簡單把剛剛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下，然后就看見白頁皺著眉頭，他問：“這個情況很難解決嗎？”
白頁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期間丁遠已經(jīng)把最差的結(jié)果都想好了，他甚至在想，自己可以雇一個護工去照顧陳斯年在冥界的下半輩子。
白頁沉默過后嘆了一口氣，察覺到對面投來的視線，道：“我剛剛有點兒困，腦子不太清醒，瞇了下，現(xiàn)在好了。”
“所以是藥給錯了，然后系統(tǒng)現(xiàn)在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對嗎？”白頁得到肯定的回復后，不甚在意的擺擺手說：“不是什么大問題，應該只是夜間能量不足，等白天就好了。”
說著白頁有些好奇的把藥膏提過來，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藥膏一眼后，在準確的叫出學名后，忍不住笑出了聲：“我還說你為什么不站起來，原來是動不了了啊。”
白頁不怕死的湊到陳斯年的面前，抬手揪了揪他的頭發(fā)：“俗話說，老虎屁股摸不得，陳斯年頭發(fā)摸不得，誒，我今天還就摸了，你能把我怎么樣？”
陳斯年的頭發(fā)是黑色的，和本人冷漠的氣質(zhì)完全不同，是那種軟軟的，發(fā)質(zhì)也是極好的樣子，只是陳斯年的臉色卻是說不上好看。
像是不過癮，熱衷于挑戰(zhàn)的白頁又揉了一把，這才滿意的收回手。
丁遠本著醫(yī)者仁心的目的問了句：“那對他會有什么傷害嗎？”
白頁垂眸看了眼陳斯年，沉吟了下，開口道：“可能會對他幼小的心靈造成巨大的傷害，連帶著可能會對我的經(jīng)濟造成一定的損失。”
“生命值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也是靠著生命值在這里生存吧，我們也是，”白頁眨了眨眼，替他解答疑惑：“所以你這個對他不會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只是會損傷他的生命值，但是他不缺生命值，他從我這兒搶了一堆，根本不差那點兒。”
丁遠提出自己的疑惑：“生命值難道不是綁定系統(tǒng)的人才有的嗎？”
“生命值啊，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白頁想了想，道：“因為冥界系統(tǒng)這個東西，是我在生前創(chuàng)造出來的，這個系統(tǒng)就是負責收集大部分的靈魂，然后依靠能量值把他們變?yōu)閷嶓w，所以我現(xiàn)在才能站在這里和你說話。”
丁遠：“你真厲害。”
“一般般啦，別太崇拜我哦，”白頁笑道：“咱們還是來安撫一下病人的情緒吧。”
病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閉上了眼，大有一種眼不見心不煩的感覺，但是有人不愿意讓他好過，白頁不識趣的湊過去道：“別睡了，神經(jīng)都麻痹成這了還睡？不如一起聊聊天，現(xiàn)在才一點多，再有四個多小時你應該就能解放了。”
陳斯年睜開眼，卻是看到了丁遠的眼睛。
之前心中被挑起的一根線徹底斷裂，就像是被閃電擊中一般，大腦開始無法自控的痛了起來。
一道本該是清潤的，此刻卻充滿了憤怒的嗓音響徹在他的腦海里。
“你就是這么對我的嗎？你到底還有沒有心！”
大腦的劇痛并沒有留給他一絲喘息的痕跡，恍惚間，這雙眼睛竟然與面前丁遠的眼睛，奇跡的重合在了一起。
腦海中又閃過一個畫面。
那雙眼睛的主人死死的揪住他的衣領(lǐng)，說：“你究竟把我當成什么？你說啊！”
許是分不清現(xiàn)實，只見陳斯年突然發(fā)作，面容痛苦，大口的喘著粗氣，也不說話，就那樣用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丁遠。
丁遠：“是藥麻痹了他的神經(jīng)嗎？”
白頁：“你講的冷笑話真可愛。”
此刻的陳斯年就像是陷入到某些回憶當中去了，整個人看起來瘋癲的很，他道：“他可能是想起了什么。”
“失憶？”
白頁點頭：“他人為的丟失過一些記憶，看這個樣子，大概率他想起來了。”
隨著白頁話音的落下，陳斯年說話了。
陳斯年就那樣盯著丁遠，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