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嗚咽謝氏的名字,一旁的弟兄們想起家中的親人,都忍不住紅了眼。
有馬蹄聲至遠處傳來,眾人被那個聲音吸引,為首的青年身手矯健,一身暗紅色騎裝,騎著駿馬而來,面色肅容,眉頭微皺,似是謫仙下凡。
那人在姜伍面前停下來,翻身下馬,上下打量著他:“你就是姜伍?”少年的嗓音悅耳,帶著一股漫不經心的味道。
“是我。”姜伍多日操勞,被打濕的衣裳干了又濕,濕了又干,顧不得換。下巴處還冒出了青黑的胡茬,多日未休息好,眼下黑青,與他之前俊逸的模樣判若兩人。
不過君珩之前也沒見過他:“你上報的密函我收到了。”君珩剛到清遠郡,還沒見到刺史,就先遇到前來送報的小兵,他既然是為了此事而來的欽差大臣,便有權利查看這等密函。
他看到信上的內容,當下決定前往平陽縣,連刺史都面都沒見著。
姜伍垂著頭:“大人既然已經收到密函,就請賜我一死吧。我冒用縣令令牌,乃是重罪。”
“伍哥!”一旁的弟兄們喊道。
君珩有些驚訝的看著面前這個瘦弱的男人:“為何要賜你死罪,你將如此重要之事呈報,乃是大功一件。”
姜伍抬起頭,雙目布滿血絲:“大人能不能幫我找出我的妻女。山洪暴發,我沒在家,妻女都埋在這泥土下了。”
溫月笙觀察四周,這里的確像是有村子的樣子,山洪暴發,百姓來不及躲避,家園毀于一旦,親人離世,陰陽兩隔,那些拿著賑災款紙醉金迷的貪官卻能在自家府中貪圖享樂。
溫月笙吩咐士兵們去搜查附近的情況。
姜伍被眾人圍著,生怕他想不開去做傻事。
“稟告大人,在山腳下發現了許多布條。”一戎裝士兵上前呈報,“貌似山頂會有幸存之人。”
聽到這里姜伍立刻起身,雙目泛紅:“你說的可當真?”
士兵顯然被他這幅模樣嚇到了,在戰場上都沒被嚇到,卻被這么一個弱不拉幾的書生嚇到,丟死個人了。穩定心神后,點點頭:“是的,這些布條撕的很整齊,有些還打著結,應該是附近的村民在山洪暴發前已經上山避難去了,前幾日雨勢大被困,現在山路被沖垮,更是下不來了。”
姜伍看向君珩,知道他才是這里領頭人,求助的目光很熱烈,君珩沉思了一會道:“開辟山路,營救被困山民。”
……
又過去了一天,庵中已經沒有糧食了,姜瑟帶著一些女人們去找可以吃的野果和野菜,她們已經沒有可以扔的衣服或者布條了。庵中的柴火也快用完了。若是還沒有人來救她…
男人們則去尋找其他的山路,看看有沒有其他下山的方法。
“誒,阿牛他爹,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啊?”
阿牛爹順著那人指的方向看去,真的有人!
“是啊,好像是姜伍那小子。”阿牛爹喜出望外,這下有救了。
“是啊,真是姜伍那小子。”其他人紛紛附和道,“哈哈哈,這小子行啊,真能找到這么多人來救我們。”
君珩帶著小兵們搭了一個簡易的云梯,見到鄉民們,皆松了口氣。
阿牛爹見到姜伍就跪了下來,姜伍連忙扶起他:“阿牛爹,怎么行此大禮,使不得,使不得。”
“不說那么多了,你女兒半夜叫醒我們大伙,我們全村人才躲過一劫,我兒子阿牛高燒不退,也是你女兒冒著大雨幫我兒子找藥,這份恩情我這輩子還不清了。你就受我這一拜吧。”說完又重重磕了一個頭。
“你是說我女兒還活著?”其他的姜伍都沒聽進,他只知道自己的女兒還活著。
“活著活著,大家伙都還活著。”
看到這一幕,大家都有些動容了,總算好人有好報。
君珩帶著人繼續上山,山頂還有很多老弱婦孺。
姜伍走在最前面,多日的疲勞頃刻間消失殆盡。
幾場暴雨后,初春的草木都冒出了尖,帶著春意帶著希望。好像所有災難都已經結束,一個小小的身影彎腰在草叢間,臉上掛著明媚的笑意,在春日的暖陽下,她的臉仿佛散發著光芒,她膚如凝脂,臉上還帶著一絲稚氣,嘴角揚起,明媚的仿佛讓人睜不開眼。
這樣美的風景,這樣美的女子。
“爹!”姜瑟的一聲呼喊,將眾人拉回現實。
姜伍跑過去四處打量著她:“沒受傷吧?”
“沒有沒有,娘和阿姐都好著呢,還有沈媽媽都沒受傷。”
姜伍一個大男人在姜瑟面前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姜瑟注意到后面的一群人,站在前面的男子,紅衣襯的他膚白如雪,氣宇軒昂。
北燕王世子?姜瑟認識他,上輩子北燕王世子算得上是京城的一號人物,俊朗的外表迷惑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君珩見她眼中的驚訝,她認識自己?怎么可能,他們是第一次見。
小兵們將村民都安頓好,挨個送下山,村民見到自己賴以生存的家園毀于一旦,不但有無助絕望之感,同時還有劫后余生的喜悅。
承德帝派來的隨行的士兵訓練有素,在山腳搭起簡易的帳篷。
村民們吃了些食物和干凈的水,都累的躺下休息了。這么多天,終于能睡個好覺了。
“爹,你都不知道那天瑟瑟忽然把我叫醒,又跑出去把村民們叫醒,天又下那么大的雨,我當時心里有多害怕,你都不知道。”姜錦在和姜伍講述那天的情形,當時情況有多么危急,姜伍這才感到后怕,若非姜瑟機敏,這么多人都將喪命山洪之下了。
夜深人靜,姜瑟睡不著披上一件青灰外衣出了門,夜晚的風有些涼,姜瑟裹得更緊了一些,她漫無目的的走著。
大雨后的夜晚都好像顯得干凈許多,連月亮都格外皎潔。
一旁的野花開的正好,當一朵花多好啊,每天曬著日光,沐浴夜光。
姜瑟將它摘下,放在手中把玩著,野花無甚香氣,就看個新鮮嬌嫩。
“這花開的好好的你摘它作甚?”男子的聲音在夜晚中格外清晰。
姜瑟嚇了一跳,后退一步,看清楚來人后,心中不由得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