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里的宸貴妃合衣躺在榻上,睜著眼看著床上的紗幔,一層一層,帶著金絲繡邊,點綴著幾顆華貴的寶石。
這樣貴氣的紗幔,她終于過上了自己曾經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可是她一點都沒有開心的感覺。
“娘娘……”圓舟輕聲喚著她,見她臉上瘋癲之兆已經全然不見了蹤影,稍稍放下心來。
“圓舟……”
“奴婢在,娘娘何事吩咐便是。”圓舟躬著身子,好像要離她近些,才能聽到她的話。
“你可知為何本宮會叫你圓舟么?”
圓舟跪在床榻旁:“娘娘是奴婢的主子,無論叫奴婢什么,奴婢心中都是感謝娘娘的。”
“我的心上人名字中有個舟字,我想和他有個圓滿的結局,可是一切都被我親手毀了。”
她稱自己我,而非本宮。宸貴妃像個少女一般說著自己的心上人。
“娘娘,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過去的,您就忘了吧。”
宸貴妃忽的起身,臉上是驚喜的神色:“本宮也以為這件事要這樣過去了。可是,可是今天那人說她有辦法,可以救他。圓舟,她說她可以救他。”
宸貴妃忽然激動起來,圓舟被她扼住肩膀,身體被她搖晃得不知所措:“娘娘!”
宸貴妃眼中清明,圓舟知道她現在是清醒的。
“娘娘,可是他已經死了。”
“不,慧如大師的弟子一定有辦法能救他的,她既然敢說出口,就一定有這個能力。”
圓舟知道娘娘陷得太深,這么些年與那件事處于一個和平的關系。連著發病的次數都減少了,可是今日那個師傅的話無疑是一把利刃,摧毀了她所有的信念。
圓舟知道,自己勸不了她了。
……
年關將至,尋櫻閣又到了年末清算的日子了。有了鳳翎山莊的幫助,姜瑟這生意做的如火如荼。姜府從一開始進京時候的捉襟見肘,到如今可算是富得讓人眼紅了。
隨著姜伍又升職的消息傳來,整個姜府都籠罩在一片喜色之中。
姜硯書在今年九月也終于從翰林院那永無天日的抄書中解脫出來了。
可是和其他人不同,他是御史大夫宋大人親自將他從翰林院調任到了御史臺。
起先他還十分猶豫,畢竟他不像御史臺那幫人那樣,拿著紙筆口若懸河,口誅筆伐之人。
可是宋大人卻十分看好這個年輕人,不僅帶在身邊時時教導,更是在眾人面前夸贊他清正剛直。
姜硯書入朝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受人看重,每日臉上都帶著喜色。
姜瑟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心中隱隱感覺有什么不對,可是她也說不上來。
只是暗中吩咐元禾,多注意哥哥那邊的動向。
姜瑟今日出門打算去尋櫻閣核算賬單,方才走出谷塔路,就被人攔下。
“姑娘,我家主子要見您。”
姜瑟坐在車里,眼中沒有別樣的意思,只是淡淡道:“你家主子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找我何事。你一律不言,就讓本小姐跟著你去,你當姜府的規矩是兒戲么?”
那小廝也是見慣了貴夫人們擺架子的模樣的,起先接到這個任務他還感覺自己十分大材小用了。
可是姜瑟話語雖然平淡如水,可是小廝明顯感覺到她語氣中的壓迫感。
小廝感覺此人不是一般的貴女,主子對待此人好像也是十分不一樣的感覺。隨即才換了副模樣,十分恭順道:“是小的無禮了,主子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姑娘放心。旁的,主子不讓小的多言,只道姑娘來便是。”
姜瑟心中有了打量,這人是誰她也猜到了。
灼華不知道外頭的人是誰,但是讓小姐有危險的事,她不能允許它發生:“小姐,真的要去么?此人身份不明,恐有危險。”
“無礙,是認識的人。”
聽她這么說,灼華才放下心來。
姜瑟揚聲對外頭的那人道:“帶路。”
小廝一路將她們帶到幽靜的小路,小二子看著越來越偏僻的路,心中有些不安,可是主子倒是十分放心的樣子,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趕著馬車。
“姑娘到了,還請移步至屋內休息片刻,主子馬上就到。”
姜瑟向來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主兒,方才那小廝對她不敬,她下了馬車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向雅間。
這里風景秀麗是郊外獨立的一間雅苑,依山傍水,雖然已是冬日,屋內燒的地龍卻是暖烘烘的。
姜瑟想到此處應該就是大淵太子在大周臨時居住之地。
姜瑟踩著木質的臺階,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那小廝從她下了馬車后便老老實實的跟在她身后,連頭也不敢抬。
“這位小哥,你家主子何時到?”
“主子的去向小的不知,約摸著時辰快到了,小姐先坐下休息片刻。”
姜瑟跪坐在矮桌旁,這是大淵的禮儀,小廝看著眼中閃過一抹光亮,這位小姐居然懂大淵的規矩。
“殿下到。”
小廝弓著身退下,一身黑色狐氅的墨楚辭迎著風霜而來。一身寒氣,他一進屋感覺屋內瞬間冷了幾分。
姜瑟起身行禮:“小女參見太子殿下。”
“起身吧,如今你倒是知道規矩了。”
“殿下這話說的,小女何時是那不守禮儀之人了?”
言畢還看了眼他,眼里的神色仿佛在暗示他,第一次見面便掐她脖子的人才是真的不守規矩。
墨楚辭想起這件事,輕咳一聲坐上主位。
姜瑟也坐在一旁:“殿下叫小女來所謂何事?”
“孤在曾祖父那里演了一出好戲,讓他相信了父皇對我下殺手。也已經找到當年皇兄出事的時候兩個證人,如今曾祖父已經將外祖父秘密召回。”
姜瑟聽到這里眉頭緊蹙:“不夠,這還不夠。完顏丞相既然只是叫了完顏將軍回都城,定然還沒有下決心。”
墨楚辭點點頭:“是,盡管事實已經擺著面前,可是對大淵的忠心還是不容許他們做出違背大淵安寧的事情來。”
“殿下這話說錯了,正是為了保佑大淵的安寧,才要做這些事情。”
“你我深知這個道理,然而我們無法勸說曾祖父。”
姜瑟一個邪惡的想法涌上心頭,她看著墨楚辭的大氅發出油亮亮的光澤。
“殿下……”
姜瑟走后,墨楚辭一只手撐著腦袋,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一個藍色身影從一旁的房間走出來,看到了出神的太子,輕咳一聲:“殿下。”
墨楚辭回過神來,見到來人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來了啊,你坐吧。”
百里勿忘在他身側坐下:“這就是殿下所說的那個神秘莫測的女子?”
“她一個小小官員之女,知道的卻非常多。孤查過此人的來歷,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