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今日格外的安靜,就連路上的行人都是低著頭不言語,也不知在想什么。往日叫賣的小攤販今日也懨懨的,連吆喝的想法都沒有了。
坐在街邊喝酒的壯漢猛的灌了一口酒,就把酒碗丟在地上摔個粉碎。
這一聲清脆的響聲似乎給沉寂的京城帶來一絲生氣。
“他娘的,什么狗屁失足摔落懸崖,老子才不信。王府的侍衛難不成都是吃軟飯的,會眼睜睜看著主家掉下懸崖!”
一旁的小二也無心去收拾殘局,只是將一塊灰色的麻布甩在肩上:“這有什么辦法?上頭這么說,咱們平頭百姓有什么權利去問呢。”
“世子剛剛前往前線,他老子娘都沒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氣成什么樣子。”
“要說咱們朝廷就是卸磨殺驢,再者說了,磨都沒卸干凈就把驢殺個徹底。”
在場幾人開始議論紛紛,當時北燕王夫婦倆的尸身運回來時,原本大家伙都不信的,如今也是不得不信了。
震驚之余,取而代之的就是扼腕嘆息。
北燕王死的蹊蹺,眾人紛紛猜測,過去了七日,朝廷居然給出的答案是失足摔落。
真真是可笑至極。
兒子剛走且不說夫妻倆會不會去那種荒郊野嶺,就算說去拜佛難不成不會帶幾個侍衛一起去?那掉下懸崖后侍衛為何不第一時間下去搜救,而是等到山腳的百姓發現尸體,才知道王爺王妃出事了。
京城由此群臣激蕩了三日,一開始還有人為他叫屈,被官府的人鎮壓之后,又沉寂了三日。
如今世子走了不到半月,也不知道他收到此噩耗了沒有。
飯館里的幾人還在為此事叫冤,不知道從何處飄來黃紙。
一開始還沒有人注意,直到聽到嗩吶吹奏的喪曲,眾人才紛紛往城門看去。
為首的女子一身白衣頭戴素縞,容顏清麗無雙,不施粉黛卻自帶芳華。她垂著眼眸,哀傷直達眼底,一顆晶瑩的淚珠掛在睫毛上。就像夏日池塘亭亭玉立的荷花之上的露珠般。
她瘦弱的身軀手中還抱著巨大的牌位。
照理說剛入土為安的牌位不該如此破敗才是,可她手中的牌位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上頭的字好像還是自己刻上去的,深淺不一。
眾人只當哪家死了人,一時間還未在意。這年頭還有錢大辦喪事的人家應該家底不俗,哪輪得到他們這群人可憐。
再定睛一看,覺得事情不太對,這浩浩蕩蕩的竟然有百來口人,每個人手中都拿著牌位。為首的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樣貌皆是上乘。
“這,這不是梨芳園的蓮花仙子么?”有人認出云宛央的臉,發出驚訝的聲音來。
眾人仔細一看果然真是,云宛央幾次在花燈節上獻舞百姓都有印象。可云宛央不是已經被人贖走了么。走了大半年,如今居然一身喪服回到京城來。
難不成贖她的主家又死了人?她那可真是災星,誰碰誰倒霉。
喪曲越來越近,不一會天上地下便落滿了紙錢,眾人看清后皆嚇軟了腿。不因別的,只因她手中的牌位正是云家首輔,以及九族之內所有云家之人。
之前那大漢受不住心中好奇,連忙沖上去看。
此刻到了京城中心,他們這個舉動也惹來不少人駐足觀望,紛紛好奇是誰在為謀逆罪人大辦喪事。
百里勿忘,不,今日該喚他一聲云菘竹。他輕輕一招手,喪曲停了下來。
“云氏不孝后人云菘竹攜小妹云宛央,為祖父大伯父親以及云家各親申冤!”
他洪亮的聲音傳來,聲音中帶著隱忍多年的不甘和憤懣。引得眾人紛紛叫好。
“不肖子孫云宛央委身青樓,徹查云家謀逆之案,十多年來終于苦尋得證據,為親人翻案!”
那大漢喊道:“難不成那年云家謀反之事,是被人構陷的?”
云宛央點點頭道:“正是,今日我兄妹二人便要到京兆尹擊鼓鳴冤,望陛下還我云家一個清白。”
“好!我早說云家是清白的,云首輔正直清廉,早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苦還要里通外敵,自掘墳墓呢!”
“就是,當年我就不信,上頭的人下手如此快,樣樣證據表明云家謀反,不到兩個時辰便抄了家。這也太過巧合,我不信,我到今日也不信。”
“沒錯,云首輔那樣的大官什么東西得不到,南楚給了他什么好處竟然要讓他背棄國家,大家伙都不相信。”
“就是,當年還是云首輔在路邊看到我病重的母親,施以援手。要不然我的母親早死了,這樣的好人絕不可能通敵謀反。”
云宛央手指摩挲著祖父的牌位:“祖父您看到了么?京城百姓還念著您的好,大周百姓還在傳頌您的功德,待孫女為您翻案,您與父親叔叔,便可安息了。”
云宛央定定的看向前方,那是京兆尹府的位置。
“還有,北燕王夫婦之死絕沒有那么簡單,我有證據證明,陷害云家和謀害北燕王的幕后黑手,是同一幫人所為。”
此言一處,原本看戲的百姓一時間又激揚起來:“你說的可當真?”
“自然是真的,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小女為何會如此言之鑿鑿。”
“好!你若是真有證據,便上去告御狀,我就不信了,有多大的官居然還能一手遮天,一連殘害兩位肱骨之臣。”
“沒錯,少爺小姐盡管去告御狀,我們都站在你們這一邊。”
聽到云府是冤枉的,眾人對他們的稱呼也恭敬起來了。
“是,沒錯。你們盡管去,我倒要看看是誰如此心狠手辣,莫不是要把大周攪和的民不聊生雞犬不寧。”
云菘竹與云宛央對視一眼,一齊點點頭。
他們早就計劃好了,要在今日從城門進來,一路引起百姓的注意,要引起百姓的激憤,給朝廷一定的壓力,這件事一定要鬧大,而且還要讓幕后那幾人明白這件事已經不是他們隨隨便便就可以揭過的了。
半個京城的百姓都隨著他們的腳步來到京兆尹府。
秦大人剛得到消息,如今他有些頭疼,云家一案早就定音,本就是他沒有權力管的案子。更別說還事關謀害北燕王一事,這叫他如何審得。
云菘竹拿起擊鳴鼓,強而有力的捶著鼓。那沉悶的咚咚聲,似乎擊穿了在場所有人的心,每個人的心都被狠狠的提起。
府門打開了,里頭的侍衛一出門便看到如此大的陣仗,一時間被嚇得愣在原地,以為自己府上犯了什么事,好一會才問道:“你們是何人?為何事擊鼓?”
云宛央聲音清麗,毫不含糊一字一句道:“為云家謀反一事來,為北燕王府被害一事來,為還大周百姓一個干凈的官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