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玉綺剛回內殿便看見笑得似孩童般的李闕琛，還有兩年才行冠禮的他已經比許玉綺高上很多了，稚氣未脫的他低了頭拽住許玉綺的衣袖道：“咱們去鴻寧宮看玉蘭花吧？剛剛才答應的，你總不能反悔罷？”

許玉綺眼神微動，點了點頭，道：“你樂意便去罷。”

當下已近黃昏，這時間總使人犯困，偏偏李闕琛還是很精神，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說著些事。

許玉綺無甚精神地倚在小窗旁，是不是應和著李闕琛點點頭，幸而鴻寧宮離得不遠，還未下轎攆她便已經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花香。

這里許久未住人，卻還是當年的模樣，跟在后面的招露回清也沒有露出太懷念的表情，可那心中的歸屬感終歸是擋也擋不住的。

李闕琛牽著她的手細細看起了這宮里的花草樹木，鹿似的眸子里盡是光芒，他雖不言語，許玉綺卻從他那一舉一動看出了他的懷念，對她的懷念，這并不是個皇帝該做的事情。許玉綺看著一時沉湎于過去的李闕琛搖了搖頭，揉了揉額頭，找了個石凳坐下，招露剛想喚李闕琛回來便被回清拉了回來，只聽得回清低聲道：“你啊你，幾年了還要我提醒你，娘娘沒說，咱們就不要畫蛇添足了！”

招露頗為委屈地回道：“有時候也能畫龍點睛嘛。”隨后只余下一聲嘆息。

“招露，你去喚回陛下罷。”許玉綺最終還是給了個臺階，招露歡快地應了聲，蹦蹦跳跳地去了。回清上前給許玉綺揉著額頭，輕聲道：“娘娘，招露也不小了別老慣著她。那姑娘性格太毛躁了，這么多年都被別人慣著沒改過來，在這宮中太危險了。”

許玉綺半瞌著眼睛，雙手不經意間慢慢握緊：“正是在深宮中這性格才難能可貴，你我護著她，她也不會有什么大危險。那回清，你有什么想讓我幫你護住的嗎？只要我在這宮中一天，就定不會讓你們遭遇危險。”

回清的手頓了下來：“回清沒什么要護著的，娘娘保護好自己便是回清的心愿了。”許玉綺冰涼的手覆上回清有些粗糙的手，一雙鋒利的眼此刻已經沒有了咄咄逼人的氣勢，許玉綺只是嘆了口氣，說道：“回清，你這樣容易迷失方向。”

“娘娘說笑了。回清不說別的，在這京城，我永遠不會迷路。”回清語氣輕松地說道。

許玉綺不與她多作爭辯，回清心里明白嘴上卻裝著糊涂，也不知對她是好是壞。

“阿姊，你怎了？”李闕琛已經走了過來，笑容明亮，溫暖的雙手覆在了她冰涼的臉上。許玉綺帶了些笑意將那雙手掰了下來，說道：“只是天色晚了，也該回去了。若有閑暇時間再來吧。”

李闕琛的面容凝滯了一瞬間，聲音明顯低沉了很多：“阿姊真的沒有事嗎？說好不騙我的。”女子精致的面容依然鎮定自若，只是揉了揉額頭道：“只是今個兒沒午睡，此刻有些困罷了。”

回清將許玉綺的被子蓋好，熄了蠟燭，關上門一回頭便看見了李闕琛那張陰沉下來的臉，她鎮定地行了禮，旋即沉默地跟在這皇帝的身后，這一走便一直到了空著的西廂房。“你與招露定要照顧好她。”陰沉的皇帝沉默了許久才吐出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說罷便自個兒快步走了，他是不信神佛之類的，但在看到李闕姝的尸體時仍忍不住在祈求上蒼能降下福澤，但現在真就出現了一個無論哪方面都與李闕姝神似的人時，他有些恍惚了，那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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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蚤是傷春夢雨天，可堪芳草更芊芊。……游人記得承平事，暗喜風光似昔年。似昔年……”李闕琛將書合上，他望著窗外的玉蘭樹微微出神，良久回過頭，旁邊的小太監一臉困意，他喚道：“祿安，后日就是清明了吧？”

祿安聽見他的話，一個抖擻，精神了許多，立馬應道：“回陛下，后日確是清明。”李闕琛看了眼祿安道：“你回頭還得向福德討教討教。明天下朝后，跟朕去慈安宮罷。”

明天也恰逢眾妃去慈安宮請安，許玉綺自上次替顧緣卿解圍后，愈是不喜后宮的爭斗，隔三差五地告病不來，好在太后寬容，不僅不怪她，還經常送補品去，羨煞旁人。可誰又知，那只是某位可憐人自以為是的補償罷了。

也不知是那個嘴碎的將他要去慈安宮請安的事傳了出去，這些天對請安這件事已經有些心灰意冷的眾妃今個兒竟氣氛高昂的很。這些天她們也摸清了許玉綺的風格，如今竟不約而同地跟她學了起來，穿得一個比一個寡淡，在這么些凄慘的顏色脫穎而出的也只有葉洛華和陳茴樂了，前者沒有必要，后者則是放不下身段。她們二人今日一個是木槿紫而另一個是嫩得掐的出水的鵝黃色，當真明艷動人。

謝良媛是極愛挑事的，她出身不高，六品知府之女，但從小就浸淫在幾房侍妾的爭斗之中，也能說會道得很，她今日穿的雖是寡淡，但還算是花了心思將自己拾掇一下——她將一朵玉蘭花別在了發間。

“葉姐姐陳姐姐今個兒穿的真好看，就站那兒殿里一杵，都是最吸引人的存在。”謝良媛笑道。此話一出，眾人心里雖是不舒服，但表面上還得附和著，這兩位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兒。

“本宮可沒謝良媛吸引人呀，謝良媛莫要妄自菲薄了，你往那花園兒一杵，就是招蜂引蝶的存在。”葉洛華抿了口茶，瞥了那位謝良媛一眼，笑瞇瞇地回她的話，她看著謝良媛的臉肉眼可見地僵了，于是笑得更歡。

而陳茴樂不知在想些什么，兩位當事人都不想說話，葉洛華就轉了話題，笑道：“諸位姐妹們，這如今春光正好，這偌大的后宮卻沒有什么生氣，這可不行呀，本宮已經問過太后娘娘的意見了，趁清明還沒到，找個好天氣，辦個賞花宴，大家有什么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