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歲穗見他二人還沒有要離開的趨勢,只當他們兩還有話要說,起身道:“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屋了。”
“等一下,”歲衡出聲叫住她,轉頭便看向一旁侍立的青萍,“把她的書拿來!”
歲穗狐疑地看著他:“干嘛?”
歲衡看了周逞一眼,道:“考考你。”
“呵~”歲穗嘴角撇了撇,重新坐了下去。
周逞目光一直饒有興致的落在她臉上,見她如此胸有成竹,不由挑了挑眉。
青萍很快就把歲穗的書包拿了出來,從中掏出一本遞給歲衡,歲衡剛展開,不待他提問,歲穗便已經開口背了起來:
“楚莊王殺陳夏征舒,春秋貶其文,不予專討也……今諸侯之不得專討,固已明矣,而慶封之罪,未有所見也,故稱楚子……”
她的音色極好,背起書來又抑揚頓挫,猶如講故事一般,娓娓道來。
歲衡也還是第一次聽她背書,翻書的動作頓在那兒,直愣愣的看著她。
他原以為她的過目不忘是大概能記住看過的內容,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熟練……
相比他的表情,周逞看起來竟平靜得很。他望著歲穗,嘴角輕輕勾起,一手無意識地轉著手中的水杯,就像是在茶樓聽人說書般,一臉愜意。
歲穗背了半天,口干舌燥,停下來喝了口水,沖歲衡挑了挑眉,“還要繼續背下去嗎?”
歲衡把書交給青萍,像第一次認識她般盯著她看,“你確定你只看了一遍?”
“誰說我只看了一遍?”歲穗道:“我平時也有用功的,只是沒讓你們看見而已。”
歲衡半信半疑的看著她,“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歲穗輕哼道:“你還真當我是天才啊?”
說完她就放下茶杯,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困了,先睡了。”
“等等——”歲衡挨了周逞一腳,想起來另外一茬。
歲穗低頭看他。
歲衡神色不大自然的說道:“誠王府那只孔雀,公的。”
歲穗又坐了下去,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閃爍著某種惡趣味的光芒,“白天問你們還不知道,現在怎么就這么肯定的說是公的了?”
“他看了。”歲衡指了指周逞。
歲穗睜大眼睛看向周逞,“看、了?”
周逞倒始終面色不變,他迎視著她的雙眼,“嗯,看了。所以,你的判斷是什么?”
歲穗默了半晌,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他們,“你們兩個,一個是正三品的將軍,一個是誠王手下的得力干將,竟然不知道只有雄孔雀才會開屏?”
難道在這個朝代,孔雀真的是很稀少的動物嗎?
似乎……這么多年還真沒聽人說起過,所以他們不知道是正常的?
周逞和歲衡二人目光在空中交匯了一瞬,又都不解地看向她,周逞問:“為什么?”
歲穗心里無奈的嘆了口氣,答道:“在孔雀中,往往雄性孔雀會比雌性孔雀更漂亮,因為孔雀大多數在求偶的時候才會開屏,尤其在繁殖季節,雄性孔雀就會將尾巴高高的翹起來吸引雌性孔雀獲得交配權。除了求偶之外,雄性孔雀的尾巴也有防御以及威脅作用。”
求偶、繁殖、交配……
歲衡聽得腦門突突地跳,不敢去看對面周逞的表情,一言難盡的閉上了眼睛。
周逞卻是一臉認真地發問:“你從何得知?”
“就……就書上啊。”歲穗心虛的回答道。
她總不能說是小的時候媽媽給她講過吧。
“什么書,借我看看?”
“早不見了。”
周逞點點頭,神色看起來頗為遺憾。
“好了,我真的要去睡了。”歲穗起身向屋內走去,走了兩步,她像是忽然想起來什么般,轉身看向周逞,“歡迎你以后常來玩!”
周逞睜著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看著她,“多謝郡主。”
待聽見關門聲,歲衡才看向周逞,“讓你見笑了。”
周逞搖搖頭,“很可愛。”
“什么?”他的聲音太小,歲衡沒有聽清。
周逞道:“沒什么。”
歲衡問周逞:“你覺得這丫頭是不是有點……異于常人?”
周逞但笑不語。
“這幾年我也顯少在家,對她了解和關心并不多。”歲衡看著被關上的房門,里面依稀能傳出說話聲,“她小的時候很怕生,說話也遲,看起來也木訥,我們都以為她智力上可能有點問題。
當時我想,傻就傻吧,那樣一輩子反而無憂無慮的。可八歲那年她生了場大病,醒來后竟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周逞聽得有趣,“變正常了?”
“不,”歲衡搖頭,“還是不正常,但是不傻了。”
周逞好奇:“怎么個不正常?”
“怎么說呢?”歲衡想起那個時候的場景,有些苦笑不得,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我甚至懷疑過我們才是不正常的。”
周逞望著屋內跳躍的燈火,情不自禁的點點頭,他想他好像能明白歲衡的話。
——
翌日一早,歲穗上學路上半道讓車夫停下了馬車。
拎著書包,在路邊的包子鋪買了兩個鮮肉包子,邊吃邊往書院逛去。
她原以為最多兩刻鐘的時間就能到書院,誰想預計失誤,距離書院還有好遠一段路呢,她就已經聽到書院上課的鐘聲了。
今日上午要男女生同上騎射課,西山營里的一個非常嚴厲的老教頭擔任老師,人兇得不得了,歲穗也有點怵他。
今天估計又免不了一頓罰了。
她不疾不徐的繼續往前走,既然已經遲到了,也不必急著過去了。
“郡主?”
周逞坐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確定只有她一個人后才出聲喚她。
歲穗抬頭看他,悶悶不樂地道:“早——”
周逞跳下馬,牽著馬走到她跟前,“怎么不坐馬車?”
歲穗:“本來想著時間還早,想下來走一走,誰知道……”
“育才書院會怎么處罰遲到的學生?”
“一般人估計也就訓誡兩句。”
“那像郡主這般的呢?”
“就……就多訓斥五六七八句吧……”
周逞不由替她松了幾口氣,原先他讀書時,遲到可是要體罰的。
“但是今天……可能得搭上半條命了。”想到魯文海那張嚴肅的面孔,她心里不由抖了抖。
周逞蹙眉:“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