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暖陽炫目。
清樹灣位于晏城東南部,三面環山,坐北朝南,周邊是碧湖風景區,平日四周幽靜,很是安寧。這里是一大片別墅群,姜家就坐落在其中的最深處。
沿路的梧桐樹上有鳥雀歡快地叫著,樹叢上是晶瑩剔透的露珠。
此時姜家別墅的大門大敞,清晨的柔光灑進廳堂,格外亮堂。廚房里偶爾傳出鍋碗瓢盆輕微撞擊的清脆聲音,不一會兒就飄出清粥的香味。
很快,二樓側臥的門突然開了。有少年背著書包飛快跑下樓梯沖向門口。
聽到兒子急匆匆的腳步聲,姜母趕緊叫住他:“慕慕,吃完早飯再走。”
姜慕折身從餐桌上拿起一個肉包叼進嘴里,一邊用手整理肩帶一邊腳步不停的向院中汽車走去,此時司機早已準備好,顯然對這幅場景習以為常。
“媽,時間來不及了。我先走了!”姜慕咬一口包子,回頭向姜母揮揮手,旭陽打在他的側臉上,少年眉眼清秀,鼻梁高挺,臉頰仿佛在發光,與這晚夏的季節融合得恰到好處。
“欸,你這孩子……總不吃飯,小心得胃病。”姜母趕到門口,只看到汽車殘留的車尾影子。
回身進去,見姜建國聞風不動的在沙發上看著報紙喝茶,余清搖搖頭:“你也是,怎么不留兒子多吃點再走?”
姜建國抬了抬一疊報紙,頭都沒抬,假裝沒聽到余清的牢騷。
余清嘆了口氣,“這一家啊,都和我作……”
預料中長篇大論的不滿沒有到來,余清的聲音像斷了片的碟片,卡在那里。姜建國疑惑的抬頭看她,見余清保持著收拾碗筷的姿勢僵在那里,眼睛卻直勾勾的看向前方。
姜建國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向大門口。
少女亭亭玉立,十八歲的身姿纖細柔弱,臉色緩和,沐在陽光中,美好的失真。
微風吹過,姜建國手中的報紙被吹落,散落一地。
三人久久對望,最后姜循抿了抿唇,不太熟練的開口:“爸,媽。我回來了。”
回應姜循的是余清奪眶而出的眼淚,她飛快上前,狠狠的抱住姜循。姜循身形微僵,沒有動彈。她有些不適應般動了動身體,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推開眼前的人。
余清滿眼含淚,捧著姜循的臉,左看右看:“瘦了,瘦了好多。孩子,你受苦了……”說著說著,她不忍的偏過頭去拭淚。擦完又飛快回頭,“快,先進來坐。”
見姜循被拉著進來,姜建國沒有說話,只彎腰撿起了報紙繼續看。
余清現在滿眼都是自己的女兒,也沒看自己的丈夫,拉著她坐在餐桌邊:“這兩年委屈你了,你看看,臉上都沒什么肉了,就剩點皮包骨。這得養多久才能養回來啊……”說著她的眼淚又控制不住了。
姜循有些難以招架余清的眼淚,生硬的轉移話題:“媽……我餓了。”
余清才回過神,忙道:“快,先吃東西,多吃點多吃點。我去給你煮個雞蛋,你以前最愛吃了。”說著趕去廚房忙活,走前還不忘說:“建國,你陪循循說會兒話。”
姜建國喝了口茶,也不看姜循,只說了句:“回來就好。”說完抖了抖報紙,只專心的低頭看新聞了。
姜循看了他一眼,沒有提醒他,他的報紙拿反了。
說是煮個雞蛋,結果余清做了一大堆早點,就怕女兒不喜歡。在余清的凝視下,姜循吃了個雞蛋喝了杯豆漿之后還吃了一大碗陽春面。眼見姜母還覺得少了,姜循連連搖頭,姜母只得放棄投喂。
吃完余清帶她上樓去看房間,“你以前的臥室,我每天都幫你打掃,就等著你回來的那一天。”余清笑了一下,“總算是等到了。”說著推開門,
一室的涂鴉沖擊姜循的眼睛。
姜循沉默了一下,余清說道:“你剛回來,肯定很累,先休息一下,我待會兒再上來喊你。”
姜循點頭,關了門走進去仔細地看起來。
這是一間風格特色格外濃厚的房間,四面的墻壁被紛雜的線條充斥,那些線條具有運動感,或連續不斷或短促急小,給人以流動的感覺。圖畫抽象,形式獨特,畫面的色彩強烈,色調明亮。其中綠色與黃色線條最多最顯眼。
而床的正對面,是一副占據整個墻面的人像畫。只是那人像過于抽象,只能隱約看出一個人形。
姜循站在人像畫前看了很久,然后打量房間其他的家具。
一個床,一個書桌,衣柜,床頭柜,梳妝臺,一個獨衛。顯然,這真的是一個女孩的臥室。
她眸光低垂,掩住內里的復雜。轉身躺倒床上,被單是干凈的陽光味,她翻身把臉埋在里面吸了口氣,就這樣很快的睡過去了。
……
姜循是被一陣清脆的叮鈴聲吵醒的,隨之灌入耳的是少年清澈歡快的嗓音:“老媽,我回來了!”姜循下意識坐了起來,腦子昏沉,睜開眼,眼瞼處充血嚴重。她迷茫的看了一眼四周,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方。
姜循下了樓,和剛進大門的姜慕撞個正著。姜慕愣了一下,看著樓梯拐角處立著的少女,很快臉色陰沉了下來,“姜循……”
“叫什么姜循,那是你姐,你這孩子,怎么稱呼的!”那邊余清聽到動靜很快過來了,正好聽到姜慕這么一句稱呼。
“呵”姜慕冷笑一聲,瞥了一眼姜循,拉了一下背上的單肩包徑直向二樓房間走去,他目不斜視,面無表情,與姜循擦肩而過的時候甚至刻意撞了一下她。
姜循下意識向旁邊側了側身,躲過了這明顯的敵意,看著姜慕怒氣沖沖的背影,她好看的眉毛微擰。
余清也來氣了,在后面生氣的喊他:“姜慕,你怎么回事?!”
喊不動姜慕,姜母只得招呼姜循先去休息。
到了傍晚,姜循一進正廳,就見姜慕斜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格外沒正形。姜母只當他鬧別扭,沒和他計較,喊他過來吃飯。
姜慕倒是聽了,只是到了餐桌上,他看姜循的眼神已經不能用不友好來形容了。
余清教訓他:“你瞪什么?”說完又轉頭溫和的笑著對姜循說:“循循,快吃吃媽媽做的菜,看看和以前相比有長進沒。”
又夾了一筷子紅燒肉:“多吃肉,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
姜循抿唇:“好。”說著拿起筷子嘗起來。肉質香甜松軟,入口即化。姜循的眼小弧度的瞇了一下,很不明顯。“好吃。”姜循對在旁邊一直看著她的姜母說。
余清當即笑開。
姜慕冷暼了一眼,然后低頭食不知味的扒米飯。
姜建國將一切看在眼里,他沉了眼,心緒復雜難言。
他沉聲開口:“循循既然回來了,也該回學校上學了。”
此話一出,飯桌一靜。
余清伸出去的筷子停在半空,又縮回來。她張嘴想說什么,又礙于什么似的閉了嘴。
姜慕也從碗里抬起頭,臉上是明晃晃的詫異。
姜循倒是不介意,反而正和她意。她點點頭:“可以。”
姜建國便道:“那你便去宴城一中吧,慕慕也在那個學校。”
姜慕一聽,登時炸了。“不行!我不要和她一個學校。”
姜建國斜睨了他一眼,說:“你姐剛回來,學校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去你們學校方便你多幫襯點。”說完轉頭看姜循:“循循落了兩年課沒上,現在重新回學校,就從高一學起怎么樣?晚是晚了點,但高一高二的基礎還是要學好。”
姜慕冷嗤,“就她那點基礎,再讀個幼兒園也不遲。”然而最終也沒有反駁,不讓姜循去他的學校。
但是,“宴城一中升學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進這個學校對成績要求相當高,她進得去?”
姜建國沉吟,“這個沒事,我和一中校長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賣我個人情。”
姜慕撇撇嘴,翻了個白眼,卻也不敢反駁。
姜建國是姜氏集團董事長,平時公司事多忙碌,他常端著一絲不茍的工作作風,養成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輕易叫人不敢冒犯。
即使是姜慕,也不敢在他正經商量事情的時候隨意反駁。
姜循說:“讀高三吧,之前的課程我可以自學。”
大家有些詫異,但想到姜循可能是自覺年紀已過,去高一有些格格不入,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姜慕簡直要笑出聲,他就說這個女人怎么可能好好學習。
余清點點頭,拉著姜循的手說:“也好也好,循循快十八了,讀高一確實有點不適合。只要你好好學,再讓姜慕給你補補基礎,肯定能學好的。”
對于姜循的成績,她顯然很有覺悟,并不期望姜循學的多好,只希望她出去多和外人交流交流。
雖然才半天,余清也看出來姜循沉靜了許多,以前的姜循性格可是相當張揚,處事也囂張。余清也只以為她這是遭遇人生巨變,從而消沉起來。
姜建國也沒有拒絕,于是便這樣定下來了。就這樣各懷心思的吃了一頓飯,姜循就回了房。
她將隨身的雙肩包打開,里面只有一個頗具年代感的手機,一把小刀,一頂姜循帶過的鴨舌帽,還有一個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質的圓角方牌,以及在角落里的一條銀色魚尾項鏈。
姜循將項鏈戴回脖頸上,項鏈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銀色的魚閃動,好似活過來般跳動,映襯得少女的鎖骨愈顯白皙精致。
她素手拂上項鏈,臉上帶出一點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