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浸透，枯葉凋敝，樹上最后一枚黃色的葉子也被吹走了，蒼白的陽光便直勾勾地墜落下來，落到樹下的棋盤上，冰涼，且亮。畢竟是入冬了，今年的雪來得晚，天氣晴朗，晴朗配上寒冷，干得讓人難受。

李清明和奉老正在下棋。

“聽說你又把月錢……砍了一半？你不怕有人上門來找你麻煩么。”奉老的注意力全部地放在棋盤上，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

“嗯，是有這么一回事。”

“連我也看不懂了。你說你這么做是圖個什么呢？人得罪了個遍，但是對娛中城的發(fā)展也沒什么幫助……這娛中城吧，我也了解了一點，要我說，干脆直接拆了了事，你這樣搞來搞去的……費勁還不討好。”

“直接拆了……呵呵，怪可惜的。”

“可惜什么……嘿嘿，將軍！”

“奉老怎么不長記性……這一招不靈的。看，跳馬，你的車又沒了……”

“這……”奉老一時瞪大了雙目，仔細地看了好幾遍，才懊惱道：“沒注意……沒注意啊！”

李清明微微一笑：“不過呢，奉老總算是有些進步了。我想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贏一局了……人生中很多事情如這象棋，要多想幾步，多想幾層……你看到我在第一層，其實想一想我在第二層……但這個還不夠，因為我實際上在第五層。”

奉老哼了一聲：“再來再來，就見不得你這家伙在我面前耍威風，總有一天我會贏你的！”

……

下午回到家，辛小溪正在和朵朵說話。這些日子辛小溪沒有再沾惹生意上的事情，生活越發(fā)得簡單起來，每天就是在家看看書，出門逛逛街，或者修煉一下元力……日子過得休閑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只是今天回去，她和朵朵的表情都有些嚴肅。

“這件事，我考慮考慮，朵朵你放心好了，就算解決不了整個迷你山，單單解決你們迷你村，這點小事還是能辦到的。”

朵朵怯生生地說：“小姐……這件事我真不想麻煩您的……”

辛小溪嚴肅地說：“這叫什么話，你要放端正自己的位置，你不僅僅是我的丫鬟，還是我的好姐妹，好姐妹是不是要幫好姐妹解決困難？只是……這件事你不要說出去。”

李清明看了她們一眼，還沒有說話，辛小溪倒是先解釋起來了。

“今年大家都中棉花，現(xiàn)在棉布堆積如山，煜中城里的布行都積壓了許多布，所以迷你村里的棉布……都沒人收了。”

李清明笑了笑：“是這樣的。”

“夫君又早猜到了？”

“呵呵……”李清明問：“小卡呢？”

“小卡在后院練功……”

“哦，朵朵，去把小卡叫出來吧，收拾收拾，我們出門。”

朵朵“哦”了一聲，跑進后院叫人了，大尾巴一甩一甩。

“出門，去哪里？”辛小溪問。

“你們剛才不是在聊棉布的事情嘛……我們?nèi)デ魄瓶矗懿荒軒投涠浣鉀Q一下。”

“這個……剛才已經(jīng)跟朵朵說過了，實在不行，就由我們辛家出面，收購迷你山的棉布。”

李清明想了想，說：“夫人這樣想無可厚非，但其實不太妥當。”

“怎么？”

“用辛牧老爺子的話來說，就是不合規(guī)矩。”

辛小溪癟癟嘴，說：“規(guī)矩又是規(guī)矩，這個的確是不合一點小規(guī)矩，但那你倒是說說，這個規(guī)矩不合……就怎么了？”

李清明想了想，決定點撥她一下，不過能不能悟到，就要看她自己的了。想了想，他慢悠悠的開口：“世上任何事，都有其一些內(nèi)在的規(guī)律，生意場上也有生意場上的規(guī)律，家族內(nèi)部也有家族內(nèi)部的規(guī)律。拿朵朵這件事來說，面上看，只是找管收購棉布的產(chǎn)業(yè)，繞過一些程序通融一下的小事，但往大了說，卻是程序不公。家族程序不公，是危害家族的大事，國家程序不公，是危害國家的大事。”

辛小溪不服氣道：“這么嚴重？”

“程序二字，貫穿整個家族的方方面面。家族做生意要講程序，為什么一些人會試圖破壞程序？因為程序束縛了權(quán)力，使得他們很難達到某種個人的目的。如果破壞程序，那就是權(quán)力的放任。辛家的先輩，你的爺爺、辛舟、辛望甚至其他那些失敗的支脈，花費了很多年才將權(quán)力收攏到今天這個地步，程序不公，破壞的是辛家這么些年的奮斗史……那就是在動搖辛家的根基。”

“為什么辛牧老爺子總是在講規(guī)矩？他強調(diào)這個，不僅僅是在維護我們這一脈，也是在維護辛家的根基。還是拿布料這件事來說，這布料收購早有計劃，而且收購的程序嚴明。辛家的布料生意并不大，如果硬要插進來收購迷你山的布料，打亂的是全盤計劃，破壞的卻是辛家的根基，或許這一點不致命，但它會成為一個引子……從某一點上來說，程序不公，是比貪污更嚴重的壞事。”

李清明說完這番話，便不再開口，拿起桌子上的半碗茶喝了一口潤嗓子，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是辛小溪的杯子，頓了頓又喝了一口。

辛小溪被這番話說得愣了半天，耳朵發(fā)燙，細細一品，表情嚴肅，似乎是咂出了些味道來，沉默了半天才問：“那……那你說該怎么辦？”

李清明說：“這個多簡單啊，你要是想幫朵朵，自己出錢就行了嘛。”

辛小溪皺起眉頭：“這個也不是沒想過……但是以我自己掏錢去買的話，朵朵不會答應的，我太了解她了。”

這時，朵朵和小卡換好了衣服進來。朵朵在前面喊：“姑爺，小姐，我們準備好啦。”

李清明對辛小溪說：“這樣吧，我們出去逛逛，瞧一瞧那些布料店，興許能想出什么對策來。”

辛小溪微微嘆了口氣，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那好吧……”

四人穿了厚一點的衣服，出了大院的門，辛小溪想了想又問：“夫君，我們先去哪一邊的布料鋪子？”

李清明想了想，問：“城里的布料鋪子多嗎？”

“嗯……算起來有五六十家吧，城的東南西北都有分布。”

李清明想了想：“就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