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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三刻前后,秦國的都城櫟陽在夜色的籠罩下一片寂靜。
此時在櫟陽宮的大殿內,年輕的秦王坐在王位上,在燈火下仔細觀閱一份擺在案上的戰(zhàn)報。
從旁,一名中年侍官上前一步,躬身勸道:“大王,時辰不早了,大王還是早些歇息吧。”
年輕的秦王抬了揮了兩下,示意中年侍官退下。
那名中年侍官見此躬身后退一步,隨即走向殿中,對伺立于殿內的另兩名侍官小聲道:“再添些炭。”
“是。”
那兩名侍官小聲應道,隨即便提起炭桶,往擺放于殿中的爐鼎一塊一塊地添加炭火。
此時,忽聽那位年輕的秦王在王座上長吐一口氣,抬手揉了揉額頭,看似有些困擾。
見此,那名中年侍官趕緊快步走至君主身旁,輕聲詢問道:“大王是在為少梁的戰(zhàn)事而困擾么?”
“啊。”
秦王微微點頭,隨口應道。
只見他改變坐姿,右手倚著面前的案幾看向身后的屏風。
他身后的屏風,其實就是一幅地圖,左側標注著“秦”字的是秦國的疆域,而右側標注著“魏”字則是魏國的疆域,兩個大國的疆土幾乎難分上下。
而侍官方才的提到的少梁,就處于兩個大國的夾縫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彈丸小國。
可正是這個微不足道的彈丸小國,一個僅僅只有五座城、國民人口僅僅只有十幾萬的小國,在沒有其他大國的幫助下,卻硬是頑抗了他二十幾萬秦軍長達三月之久,對他秦國軍隊造成了數萬的傷亡。
甚至于直到今時今日,那個只有五座城池的小國,還在堅守那最后一座城池。
“少梁拒絕投降。”
秦王悶聲道:“他們驅逐了我大秦派去的使者,他們說,除非我大秦退兵,將侵占的城池與土地全數歸還,否則,少梁將繼續(xù)抗擊我大秦,殺死所能見到的每一個秦人……”
說到最后,秦王帶著幾分慍怒重重一拍身旁的案幾。
那侍官微微一驚,連忙憤慨地說道:“這些少梁人簡直愚昧愚蠢!……他們以為還能頑抗到幾時?”
秦王面色稍霽,旋即惆悵地說道:“話雖如此,這場仗我秦軍的損失……”
據前線送來的戰(zhàn)報所述,少梁一役,他秦軍算上傷病,預估傷亡或將達到十萬。
若非反復詢問證實,年輕的秦國君主簡直難以相信。
他秦國此番進攻的只是一個名為少梁的小國啊,不是魏國!十萬的預估傷亡?開什么玩笑?!
從旁的侍官勸道:“大王放心,少梁只剩下一座城,他們撐不過這個寒冬,即使他們頑抗到底,等到明年開春,恐怕也剩不下多少少梁人了,大多都會凍死、餓斃……”
秦王凝視著眼前的屏風,久久不語。
半晌后,他才微微點了點頭。
而此時在櫟陽宮外,一隊巡邏的秦軍正緩緩而宮門而來,引起了值守宮門的秦卒的懷疑。
一名宮衛(wèi)將領上前喝道:“站住!……你等是哪里的士卒?”
然而那些巡邏的秦軍卻置若罔聞,依舊低著頭繼續(xù)朝宮門走。
見此,那名宮衛(wèi)將領雙眉一凝,厲聲喝斥道:“我命你們停下!”
說話間,他身旁的宮衛(wèi)們亦紛紛舉起手中的長戈,對準了迎面這支可疑的秦軍。
在這些宮衛(wèi)的威脅下,那支秦軍巡邏隊終于停下了腳步,為首一名年輕的將領抬起頭來。
見此,宮衛(wèi)將領質問道:“你們是哪里的士卒,安敢擅闖王宮?!”
那名年輕的秦將微微張口,看似要做出回答,然而下一刻,他面色突變,瞬間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快步沖向宮衛(wèi)將領,迎頭劈下。
他身后的秦卒們,亦紛紛抽劍殺了上前。
那名宮衛(wèi)將領見此大駭,下意識拔劍抵抗,沒想到卻被將秦將一劍彈飛了兵器,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一只手就猶如鐵箍般掐住了他的脖子,鋒利的劍刃亦擱在了他的脖頸旁。
“開門。”那秦將平靜地吩咐道。
說話間,宮外的衛(wèi)士們要么是被這群來歷不明的秦卒殺死,要么是被其制服,皆失去了反抗之力,而這支秦軍,竟無一人死傷。
看到這一幕,那宮衛(wèi)將領臉上露出駭然之色,艱難說道:“……少梁鬼卒?”
“嚯?你也聽說過我們?”
那年輕的秦將嗤笑一聲,隨即眼中神色一冷,平靜說道:“開門,饒你一命。”
“妄想!”
宮衛(wèi)將領已猜到了這群人的目的,斷然拒絕。
“既然如此,留你無用。”
那名秦將的目光愈發(fā)冷淡,一劍割斷了宮衛(wèi)將領的喉嚨。
見此,其他秦卒亦紛紛動手,將制服的宮衛(wèi)全部殺死。
宮外的廝殺,驚動了宮內,清楚可以聽到宮門內有人在大喊:“有人襲王宮!有人襲王宮!”
見此,一名秦卒走到那名秦將身旁,問道:“現在怎么辦?”
那秦將看了一眼宮墻,做了一個手勢:“翻墻!”
一聲令下,這隊秦卒迅速在宮墻外搭建人梯,旋即,其他四五名秦卒踩著同伴的身體翻過了宮墻。
一時間,宮門內大亂,叫喊聲、廝殺聲不絕于耳。
而那名秦將則是靜靜地站在宮門外。
半晌,宮門內忽然停止了廝殺,隨即,方才翻墻而去的那幾名秦卒,緩緩打開了宮門。
秦將大步走入宮內,吩咐身旁的士卒們:“殺掉所有看到的衛(wèi)士!”
“是!”
而與此同時,年輕的秦王仍坐在大殿內,忽聽宮內響起了喊殺聲,他猛地抬頭,臉上露出驚愕之色。
宮內為何會有廝殺之聲?
莫非有人犯上作亂?
他當即吩咐身旁的侍官道:“去看看。”
“是。”侍官匆匆奔出大殿,很快就帶著一隊衛(wèi)士回來了,只見他神色急切地對秦王說道:“大王,不好了,是少梁鬼卒!少梁鬼卒潛到了城內……”
“什么?”
秦王面露驚駭。
一直以來關注前線戰(zhàn)事的他,當然知道少梁鬼卒是什么,那是少梁一支極其精銳的軍隊,號稱少梁奇兵,雖人數僅有數百人,但迄今為止卻已給他秦軍帶來了成千上萬的傷亡,少梁軍隊每一次的反擊,都有這支精銳的身影。
而現如今,這支少梁國的精銳居然潛入了他秦國的都城?潛入了他的王宮?!
秦王又驚又怒。
“大王,請即刻隨我等移至他處!”
忠心的衛(wèi)士們上前勸說秦王,這愈發(fā)讓年輕的秦王動怒,他咬牙道:“這是櫟陽宮,既是寡人的王宮,亦是寡人與諸卿商議國家大事的地方,難道寡人要為了一群卑劣的刺客,倉皇而逃?不!寡人就在這里!”
眾衛(wèi)士面面相覷,不敢再勸。
見此,秦王怒聲斥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召集衛(wèi)士?殺了那群卑劣的行刺者?!”
“……是!”
眾衛(wèi)士面面相覷,其中二人連忙奔出大殿,其余衛(wèi)士則守在宮殿內。
而期間,秦王則回到了他的位子,面沉似水地盯著殿門。
此時,宮內的喊殺聲、慘叫聲愈來愈響,這些聲音傳入這位秦王的耳中,他亦不禁有些忐忑——或許他真的應該避一避?畢竟那可是被他眾多秦軍將士驚恐稱為鬼卒的少梁奇兵。
就在他猶豫之際,幾個身影出現在殿門外,為首一人,正是殺進宮門的那名年輕的秦將。
此人邁步走入殿門,手中低垂的利劍沿路滴著血水,在寂靜無聲地殿內,仿佛重錘敲擊了每一人的心口。
“少梁奇兵……”
秦王目視著這秦將,沉聲叫破了對方的身份。
“正是!”
那秦將帶著幾分自豪淡淡說道。
他的自豪被秦王認為是倨傲,聞言怒極反笑道:“足下的膽魄與勇氣,寡人佩服!區(qū)區(qū)數百人,就敢潛入我櫟陽行刺寡人,你等可曾想過有來無回?!”
“無回便無回。”
那秦將,不,是少梁的將領,緩緩舉劍指向秦王。
無論是他,還是他身后假扮成秦卒的幾名少梁奇兵們,面色皆平靜如水,仿佛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即便是秦王素來性格強勢,亦不禁有些心驚肉跳。
“殺了他們!保護大王!”
一名宮衛(wèi)忽然大喊起來,打破了殿內的死寂。
他們勇敢地殺向那群闖入宮內的行刺著,然而卻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就被那梁將與幾名少梁奇兵殺死,橫尸于殿,鮮血流得遍地。
“秦王宮殿的衛(wèi)士,還不如前線的秦卒厲害嘛。”
那名梁將甩了甩劍上的鮮血,大步走向秦王。
“休想傷害大王!”
忠心的侍官大喊著沖向那梁將,一拳朝對方揮去,卻被對方一把抓住了拳頭,隨即一劍斬倒在地。
秦王看得眥目欲裂,卻沒有任何辦法,眼睜睜看著踩著沾滿血跡的靴子踏上王階,伸手攥住他王袍的襟口,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跟我去一趟少梁吧。”
那梁將毫無面對秦國君主的尊重,帶著幾分莫名的笑容說道:“幾時與我少梁達成協(xié)議,從我少梁的國土上退兵,我就幾時放你回國,否則……”
說話間,一名秦國官員帶著一大群衛(wèi)士沖入了殿內,看到那梁將竟那般無禮對待他秦國的君主,紛紛大怒。
這群人的到來,仿佛是讓秦王有了些底氣。
他神色詭譎地笑道:“否則如何?殺了寡人?你敢么?”
他揮手想要甩開那梁將抓住他衣襟的手,卻被想到對方紋絲不動,反而是他的手臂被撞得生疼。
看著那梁將仿佛在嘲笑他的笑容,他沉著臉大聲說道:“別以為寡人不知你等心中所想!你等潛入櫟陽行兇,想要擄走寡人,無非就是要逼寡人撤兵,放過你少梁,但寡人告訴你,你這是癡心妄想!……寡人就不信你真敢殺我!”
他冷笑一聲,厲聲說道:“若你敢傷寡人毫發(fā),我大秦必起舉國之兵,屠盡少梁!!”
“……”
那梁將面無表情地看著秦王,忽然松開其衣襟,將其往屏風輕輕一推。
會錯了意的秦王臉上露出得意之色,正要開口,卻忽聽那梁將舉劍猛地朝他的脖子砍來。
“大王!!”
在無數驚呼聲中,秦王下意識地一縮身體,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一劍。
一聲裂帛之響,那梁將手中的利劍,將那扇屏風一斬為二,若非秦王躲閃及時,怕是已被這一劍斬落首級。
跌坐在地的秦王,一臉驚怒地看向眼前那名年紀比他還小的梁將。
他無法想象在他做出那般威脅后,對方居然還敢行兇!
而此時那梁將卻用戲謔、嘲諷的表情看著他:“你躲什么?”
秦王頓時語塞,又羞又怒,卻見那梁將又暴喝道:“站好!”
話音剛落,就有兩名少梁奇兵走上前來,一左一右架住秦王,令他不能躲閃。
見此,那名梁將再次舉起利劍,當著那位秦國官員與殿內眾多衛(wèi)士的面,再次朝著秦王的脖子砍去。
“住手!”
那位秦國官員駭然大叫:“我大秦答應退兵!”
聽到這話,那梁將猛地收力,此時他手中利劍,距離秦王的脖頸僅半寸不到,銳器的絲絲涼意,讓秦王一身寒顫。
“他的話,作數么?”
將利劍擱在秦王的脖子上,那梁將平靜問道。
秦王被方才的一幕唬地面色發(fā)白,死死盯著梁將,一言不發(fā)。
見此那名秦國官員連忙說道:“我乃大秦的左庶長衛(wèi)鞅,只要你莫要傷害我國大王,我大秦可以答應少梁的要求。”
“哦?你就是那個衛(wèi)鞅啊。”
那梁將饒有興致地轉頭看了一眼那位秦國官員,隨即將目光再次投向面前的秦王,問道:“秦王,你怎么說?”
秦王恨恨地盯著面前的梁將,幾次張口想要放些狠話,可一回想起此人方才的舉動,他的氣勢便又縮了回去,半晌才咬牙切齒地說道:“寡人……可以考慮退兵。”
“不是考慮,而是必須。立刻馬上!”那梁將把架著秦王脖子的劍稍稍挪了挪。
秦王又氣又怒,卻不敢發(fā)作,忍著屈辱點了點頭:“……好。”
見此,那梁將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很好,那就請秦王與我一同前往少梁,當面簽訂停戰(zhàn)協(xié)議。”
說話間,他垂下手中的劍,抓住了秦王的右臂,好似攙著多年的摯友,拽著秦王一步步走下王階。
看到這一幕,殿內的衛(wèi)士眥目欲裂,幾次想要沖上前解救自家君主,但終究是沒敢造次,眼睜睜看著自家君主被他國的將領挾持著,一步一步走向殿外。
此時宮內的騷動,已驚動了櫟陽城內的秦軍,不計其數的秦國軍隊手持火把涌入王宮,將整個大殿圍地水泄不通。
看著殿外無數的秦軍,被挾持的秦王平復了一下心情,冷笑道:“即便此次被你等得逞,叫少梁僥幸逃過一劫,得罪了寡人,你以為你少梁又能幸存多久?”
那梁將轉頭看向秦王,平靜說道:“若真到那一日,縱使殺不到秦王你,我也會殺得秦人雞犬不寧!有我在一日,秦國休想安生!”
“……”秦王怒視梁將,后者毫不退縮。
良久,秦王徐徐吐了口氣,沉聲問道:“自寡人登位以來,從未有人膽敢如此威脅寡人……告訴我你的名字,梁將。”
“李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