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一家酒樓外，已經(jīng)被偽軍團團包圍。

空中數(shù)枚炮彈劃過，紛紛朝著酒樓飛來。

“轟隆——!!”

酒樓立即被炸彈“吹飛”，整個瞬間垮塌下來。

尚煜城已經(jīng)癱倒在地上，不得動彈。

只見眼前的沙漏正在倒流，時間又重新回到淞滬之戰(zhàn)的落幕，上海淪陷。

尚煜城穿著灰色長袍右手拿著菜籃，左手提著魚從巷口走出來。

站在路邊抬頭冷眼看向天空，空中漂浮著灰燼緩緩落下。

戰(zhàn)斗機一架架劃過，偽軍軍隊開著坦克順利進城。

租界之外的市民們，都瘋狂得四處逃竄。

雖然暫時安全，但也是弄得人心惶惶。

尚煜城緩緩走到門前，叫道:“左老師好!”

“快進來，來。”

尚煜城徑直走進屋內(nèi)。

左老師輕輕關(guān)上門也跟著走進屋里，并介紹道:“尚煜城，過去是我的同事，他的爸爸尚書白是我的好朋友。”

在1927年，四一二事件的時候父親尚書白犧牲了。

尚煜城最早是保定軍校步科，后來出國留學于日本的日制軍校留學，受過專業(yè)偵查與破譯密電碼訓練。

這次地下黨員們要將十六鋪碼頭的一條裝著運往前線藥物的船只，在明日天黑之前弄到江下游。

尚煜城面色無奈地說道:“左老師，開什么玩笑!碼頭都已經(jīng)被日本人占領(lǐng)了，整個上海都被占領(lǐng)了。”

“這批藥物很重要!”

眾人都低頭不語，屋內(nèi)氛圍也瞬間尷尬起來。

尚煜城開始打量起眾人，目光瞥向一位女工作者，細心地觀察到她的鞋有一邊磨薄了，起了毛邊，這應(yīng)該是長期騎自行車的結(jié)果，沒有錢買新鞋。

因此生活應(yīng)該不富裕，并且兩只手、五個手指自然往里勾，心想著這要么是彈鋼琴的手，要不然就是打字員，但生活不富裕的打字員是學不了鋼琴。

然后又轉(zhuǎn)眼看向那個穿著工人制服的壯碩男人，包上有黃色的粉末，袖口上也沾有這種粉末，聽見工人咳嗽的聲音，想必這些天應(yīng)該在做炸藥。

坐在工人旁邊的應(yīng)該是他的兄弟，左邊毛衣的袖口磨損的嚴重，而工人正是左撇子，如果兩個人不是兄弟，就算外套可以混著穿，可是毛衣絕對不會換，所以這肯定是兄弟二人，但縱使有他們幫忙，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各種法子都已經(jīng)在腦中過了一遍，但面對曾經(jīng)七十萬國軍的飛機大炮仍然失敗的場景，心中也不禁觸動起來。

尚煜城默默說了一句“再會!”，然后拿起菜籃，提著魚正準備要離開。

這時，穿著制服的工人怒道:“你這個懦夫!”

尚煜城反駁:“知進退，識寡眾，怎么就是懦夫了？

出了這個門向東走，全部都是日本人，有成千上萬的日本人，以一當十，你行嗎？不要再講這些多余的話了。

我再多講一句話，東西固然重要，但是性命更重要，留著命，我們以后還可以做很多的事情。”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

尚煜城走在路上，一直在思索著能成功嗎？

這是不可能的。

七個人都會把命交出來，這不可能的。

突然，身后有人攔住自己，轉(zhuǎn)身看去竟是那個工人。

工人問道:“以一當十，就是我一個人殺十個，對嗎？你說的，我來做。”

尚煜城剛轉(zhuǎn)過身就聽一聲槍響，撇頭看去一個偽軍被擊落車下。

只見工人奮不顧身地跳上車，往車內(nèi)扔進一顆手榴彈，然后迅速跳下來在街頭巷柳里逃竄。

周圍的百姓見狀都避之而唯恐不及，紛紛四處奔跑。

尚煜城踱步跟著來到巷口中，看見五、六個偽軍舉著89式步槍刺向被圍住的工人。

待偽軍離開后，向煜城緩緩走到面前，只聽他哽咽地說道:“尚先生，那批藥物需要您，前線的戰(zhàn)士更需要這批藥物，拜托了!”

說罷，工人仿佛了卻心愿般斷了呼吸，卻始終沒有瞑目，眼角默默流下一滴眼淚。

尚煜城半蹲下身子，幫他合上雙眼，頭偏向一側(cè)心痛地流下眼淚。

自己終究還是低估他們?yōu)榇烁八赖臎Q心。

在狹小的屋內(nèi)，六人圍坐在一塊，但空出來的位置是工人的，他都死訊讓周圍氛圍變得十分沉重。

這時，尚煜城又折返回到屋內(nèi)，沉重地叫道：“左老師！”

屋內(nèi)正在準備材料的六人都抬頭看去，向煜城目光堅定地抬眼看向眾人。

左老師露出驚訝的神情，立即看向身旁的男人說道：“老胡，給他介紹個情況。”

七人紛紛坐下。

旁邊的人拿出一張地圖擺在尚煜城面前，然后拿著鉛筆指著圖紙中關(guān)鍵的位置，講道：“船，都是遠洋海運公司的，一共三條都被國民政府征用，一條船，裝滿了國軍彈藥；

還有一條船，裝滿了油料；告捷號，是我們要的船。

十六鋪碼頭還扣了英法洋行七八條船，偽軍正在逐個清點，一但清點完畢掛上日本旗，就動不了了。

明日天黑前，告捷號說什么也會被清查到！”

向煜城將手放在嘴巴前頭兒，慢慢撮合著手思索起來，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左老師，又看向其余神情緊張的地下工作者。

自己默默地打開旁的飯盒，從里面拿出一個包子，深重地問道：“我能吃他的飯嗎？”

在圍觀的人群中，自己親眼目睹偽軍刺向工人，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倒地身亡。

屋內(nèi)眾人都默默地垂下腦袋，左至澤沉重地說道：“吃吧！”

打字員起身，從旁的木桌上拿起熱水瓶，給向煜城倒水，只見他紅著雙眼癡癡地看著地圖，倔強地吃著手中包子。

眼前人一個個獻出自己生命，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卻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他們倒在血泊中，想到這些心酸地咽下喉嚨里的饅頭。

尚煜城無助地抬眼看向左至澤，哽咽地問道：“我父親，當年和你們一樣嗎？”

左老師不忍心看著他，垂下腦袋微微地點著。

向煜城猛然瞥向一旁，眼淚終于忍不住從臉頰偷偷滑落，但猛然回過頭盯著飯盒，似乎想到可行的辦法。

將手中剩下的半片饅頭放進飯盒，將飯盒蓋緩緩蓋上，說道：“我想把這個飯盒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