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頭戴氈帽，穿著長衫，臉上雖然膚色黝黑，兩腮沾滿了絡腮胡，開口卻是女人嗓音的人，問道：“石原君，我們還要再等龜田嗎？”

原來老者是偽裝之后的石原。

石原低頭看手腕上的手表，龜田行事風格謹慎，到此時還不出現(xiàn)，讓石原有些不安。

“不了，我們現(xiàn)在開始吧……”

“諸位，你們來到中國的時間，有長有短，有的是我的前輩，有的是我的師妹，還有我的學弟，為了帝國的霸業(yè)，你們隱姓埋名，潛藏在金陵的各個階層，我石原在此對你們的努力表示感謝。”

石原面向雅間里或坐或站的日本大小特務，深鞠一躬。

“石原，然后呢？大本營是如何看待中日戰(zhàn)爭的？”

石原站直身體，看向說話的人，這人戴著近視眼鏡，此時大馬金刀的坐姿，以及質問的口氣，將霸道的性格一展無遺。

“金井前輩，大本營對解決中國問題，早已有定策，先朝鮮，再滿洲，占據(jù)華北，步步蠶食……”

“這是多少年前的戰(zhàn)略了，此一時彼一時，早不合時宜了，那時清王朝分崩離析，人心盡失，滿漢離心，內部相互掣肘，如一盤散沙……”

金井說道：“即便到了民國，中國人也是南北內戰(zhàn)，剛買幾支槍就敢攻城掠地，這種派系林立的中國，我們當然可以步步蠶食，可此時不同了，我們曾向大本營不止一次提到中國的輿情，中國人正在利用抗日，重新收拾一盤散沙的人心。”

“大本營也很重視這個情況，已經(jīng)對南京政府提出了防、共協(xié)定，用意就在裂解中國人的努力……”

“很顯然已經(jīng)失敗了！”金井說道，“西安雙十二事變改變了南京政府的戰(zhàn)略，中國人就要完成整合，如果我們等待下去，面對的將要是一個一致對外的中國。”

“我們的意見是戰(zhàn)爭必須擴大，大本營必須接受我們的條件。”

“對，不能再拖了……”

“要把戰(zhàn)爭打到底……”

房間里充斥著戰(zhàn)爭的叫囂，石原將目光看向了偽裝成男人樣貌的女人，希望她可以站在自己這一邊。

“石原君，我也同意擴大戰(zhàn)爭，和中國全面開戰(zhàn)，我已不年輕了，在麗都夜總會以色、事人，也到了過氣的年紀，這場戰(zhàn)爭再不打，我就老了。”

“優(yōu)子，你這一切都是為了帝國……”

石原聽了優(yōu)子的話，感覺心很痛。

“石原君，請你接受我們的主張！”

“拜托了！石原君。”

在優(yōu)子和金井的帶領下，房間里的大小特務全都向石原深鞠一躬，要求石原加入他們的陣營。

石原有一種無奈感，現(xiàn)實有時候就是這樣，它不問對錯，卻逼著你做出妥協(xié)。

“諸位……”

石原又看向金井，說道：“前輩，請坐。”

等金井他們坐下，石原開始詰問：“我們制定對中國戰(zhàn)略的目的是什么？”

“難道是霸業(yè)嗎？”石原激動的自問自答，“不是！那會讓我們大錯特錯……”

“我們對中國戰(zhàn)略的目的是生存！諸位……”

“日本現(xiàn)在都還有人吃不飽飯，他們需要我們掠奪中國人的糧食，水稻、小麥，隨便它什么，只要能填飽肚子，都搶回到日本去，資本家和商人也需要中國的煤、鐵等資源……”

“石原，這就更應該打下去……”

“諸位，覬覦中國的不只有我們，歐美人也在盯著，如果全面開戰(zhàn)，歐美人會暗中支持中國，消耗我們的國力，戰(zhàn)爭一旦進入相持，他們會從背后給我們一刀的。”

“如果我們三個月內打敗中國呢？”

說出如此愚蠢的話的人，坐在最后面的角落，看年紀不到三十，石原氣憤的說：“我們是間諜，是帝國的精英，不是在上海只知豬突沖鋒的白癡……”

“三個月！給你三個月，你都走不完中國。”

石原已經(jīng)看出這些人的心意已決，他們固執(zhí)的不接受任何別的主張，再爭論下去，只是造成彼此裂隙，石原無奈嘆了聲氣。

“好吧，大本營可以向你們做出妥協(xié)，讓戰(zhàn)爭繼續(xù)下去，但要逼南京政府談判，讓他們接受我們提出的條件。”

金井問道：“如果南京政府不和我們談呢？”

“這就是我和諸位的工作了，大本營不是要求搜集南京政府高層權貴的把柄嗎？我們要用他們的把柄，威脅他們和我們談判。”

“這件事情是龜田和雅子在負責，”優(yōu)子說道，“我也參與了一部分，不過在這些情報運送的過程中，發(fā)生了一些意外，不但雅子被抓了，情報也遺失了。”

“情報的來源呢？還能再重新搞一份嗎？”

優(yōu)子有些遲疑，但最終說道：“情報是南京政府的某個高層，通過一個叫李實群的人轉交的，這件事情是龜田全權負責，詳細的情況你要問他。”

石原又看了手表上的時間，此時已經(jīng)過了約定會面時間，龜田還沒有出現(xiàn)，作為一個間諜，石原不得不做些什么。

“優(yōu)子，你去外面走一圈，如果有危險，你打樓下的電話，讓吉野告訴我。”

優(yōu)子離開房間，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如果當年沒有選擇成為一個間諜，或者沒有來中國，她會和石原在一起了吧。

石原讓她外出偵查，優(yōu)子心里明白，這是對她的保護，如果真有危險，她沒有在桂香齋里，可以更從容的脫身。

走出桂香齋，優(yōu)子先坐著一輛人力車，來到幾條街外，打發(fā)走車夫后，優(yōu)子步行折返。

回到桂香齋的街道路口，優(yōu)子隨意挑了一個路邊賣鴨梨的攤販，借著賣鴨梨的理由，從攤販口中套取街道上的情報。

“老伯，買兩斤鴨梨。”

“好的，先生，我的鴨梨在桂香齋一帶，有口皆碑，保你買過一回，還想再買第二回……”

“是嗎？我嘗一個……”

優(yōu)子拿起一個鴨梨，在衣服上隨意擦了幾下，放在嘴邊咬了一口，贊嘆聲不絕。

“嗯！好吃，一點都不酸……”

“是吧，先生，沒騙你吧。”

“沒騙我，我下回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