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幾經打斷……不過我看過賬本，確實沒有問題，也問過許多人，他們要不是說不知道，要不是就說是傳言不可信。”
這樣啊，青熒想。
灤州借賬，金桔風起，
她腦海中靈光一閃“阿昭，若當真賬面有問題，你說，金桔風起會否只是為那大把銀子做借口？”
因為只有一個可靠的掙錢理由，才能讓人更相信江城有錢。
如果真是這樣……
顧昭被冷風一吹，思緒被打斷，他無奈一笑“你才剛醒，先不要想這些事了。
”
“可是……!”
“餓嗎？我帶你去吃你喜歡吃的吧，不過你才剛醒，得吃些清淡的。”
提到吃的，青熒掙扎了一下，好像還真餓了“好!那就去吃飯。”
“我的阿昭也瘦了。”
顧昭沒說話，抱著她走在雪地里，梅花兀自開在那處，青熒卻連看都沒來得及看一眼，直到拐角盡頭才若有所覺，有點遺憾。
這年出了這樣的事兒，把新年的意味沖淡了不少，家家戶戶都在為那夜的事揪心，就連喜愛炫富的人家也把喜慶偷偷藏了起來，不敢露出來，
皇帝震怒，曾要求顧昭徹查此事，但他那時心力不足，便推給了顧隨，
實在是不能全心全力，顧昭也怕有愧于那日的亡魂。
這無疑加大了皇帝的怒火，皇帝偏要他查，顧昭也只能接手，
于是本該準備上元的鋪子們都只能自認倒霉。
顧昭手中是查來的文書，下面的人還在不停的輯錄，他一目十行，心中陰郁，
“阿昭？”
他抬頭，卻見青熒撐著身子來到了這邊，為了方便，顧昭把事情都移到了府里，他看青熒走到自己身邊“你怎么來了？今日感覺如何？”
有眼色的遞了茶過去，青熒對他一笑，接過來潤了潤唇，清新的味道卷在舌面上，叫她心情好了不少“今日感覺很不錯!我來看看有沒有什么幫得上你的。”
她一進來就看見顧昭沉著臉色“是遇見什么棘手事了嗎？”
顧昭沉吟“你看這個。”
那夜的爆炸聲分明震天響，周圍的石橋木屋大多毀了十之六七，傷亡者過百，其中有近六成的流民，這些人常年圍著綺都城外的貧瘠地討生活，現在連尸骨都無親人認回。
有人被炸的七零八散，有人被炸成了碎片，有人勉強留個全尸，還有人僥幸只是傷筋動骨，也有人更幸運，只是皮肉傷而已，
人都有不同的際遇，青熒看過輯錄的亡者名單，大多連名字都沒有，心里才真的覺得悲哀，
痛惜之情有，但更多的是悲哀，
她不由得想，
人生如此，誰能料到自己哪一朝身不由已便失去性命了呢？
人謹小慎微的活著，又被命運狠狠的捶打，最后還是要維持笑容繼續往前走……
正如她，也如顧昭，
還有這名單里的每一個人……
“這些人你打算怎么辦？”
“火葬吧。”
火葬？
化成灰后，他們又要去哪里呢？還要如生前一般漂泊嗎？
旁邊有個人寫累了停下來歇了歇，趁機說“因為這么多流民，好多人建議直接埋亂葬崗去，但也有人不同意，只是這筆開支太大了，大家又沒人肯出，王爺派了好些人去戶部協商，但是我們的人已經蹲了好幾天了，就是不見戶部尚書的人影兒。”
“別說尚書了，那戶部連個管事兒的都蹲不到，隨便抓一個人，人家說“我們不知道，我們新來的，我們什么都不知道……”等等這些，一問三不知，實在沒辦法。”另一個人擱筆說道。
“火葬目前是最好的辦法了，起碼不用埋到亂葬崗那種地方去，你看那骨灰飄來飄去，依附到野草或者花兒上，誰說不是一種歸宿呢！”這人年過半百，大概還有點懷悲的性子，扯著胡子又加了幾聲哀嘆，似乎對這種辦法還頗有幾分向往。
其實若不是他這樣說，她也不會想到還有這種說法，但無論如何，逝者已逝，再好聽的說法不過都是生著的安心，她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左右不了這個決定，也想很快查出真相。
很快又有人來報，說薛將軍和孫大人醒了。
？
她想了半天，才反映過來這薛將軍是之前孫安總提到過的薛映，那孫大人，豈非是孫由寧？
顧昭似乎是明白她的疑惑，開口為她解了惑“薛映將軍與由寧如何了？”
“回王爺，薛將軍傷了左腿和左胳膊，暫時動不了，至于孫大人，他……”
這人吞吞吐吐，青熒耐不住擔心“他怎么樣了？”
顧昭看了她一眼，有點欲言又止。
那人回道“孫大人傷了臉，留了疤。”
他口中也有嘆息。
孫由寧，綺都第一美，那樣驚艷世間的大美人，神仙般的人物，那樣如玉的臉龐，竟然就這樣毀在這場本該萬人同慶的煙花聲中……
青熒猛的抽動了幾下，似乎也料想不到，她艱難開口“那他有說什么嗎？”
“大人醒來，知道自己毀容后，很平靜的問人取了鏡子來照，什么也沒有說，屬下覺得，大人也許是傷心極了說不出話來了吧。”
“傷到無語，孫大人如此風華……當真是可惜。”又是那個半百的王大人道。
顧昭讓人退下“你昏睡了許久，那日薛將軍護著由寧找了一處掩體，這才僥幸逃脫。”
大家自然知道他是同青熒在解釋。
青熒沉默，顧昭以為他會傷心，卻沒想到，她只是靜了那么一下，道“這案子到哪兒了，有什么進展嗎？”
他嘆了一口氣，終是妥協道“你看……”
這幾日雖然忙著處理尸體，他卻也并不閑著，既帶人跑了現場，又帶人堵了街坊老板，還親自處理各種后勤工作，
事事親力親為，甚至還安慰那些傷心的親眷們，為了對得起那些亡魂，不喜多言的顧昭耐著性子一字一句的用盡真心安慰他們。
他是一個對事極認真的人，青熒當初對他青眼，也正因于此。
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她猶豫了一下，換了種問法“那個，肖仞呢？”
顧昭拿文書的手一頓“代蕭景去看江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