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二十六年,先皇去世,新皇登基,昭告天下,因皇帝后妃元泰元年太后下旨舉國大選,廣招秀在入宮。
冬日尚未離去,便已見樹梢綠意點點,像是為了驅散寒冷,又像是為了這家宅邸閨閣,為小姐送行,枝頭的雀烏撲溯著翅膀,停駐于一窗欞邊,也不停的叫,靜靜的眨著黑豆般的眼睛。
“父親?!蔽輧葌鱽硪慌拥穆曇簦骸凹热贿x秀一事已成定局,又何須來女兒這再苦口婆心的勸說?!?/p>
“昭兒,此去宮中兇險,人心叵測,這錢你帶去,好讓人行個方便?!蔽輧扔质Я藙屿o,雀鳥撲朔著翅膀叫喚兩聲。
“好,父親莫再多說了,女兒會好好的。”
“剛剛你繼娘說話是難聽了些,切莫與她計較,你也知道她向來直言直語慣了。”女子打斷了接下去的話,語氣淡淡道:“我知道了?!狈路鹣惹暗牟簧犭x別倏忽間盡然潰散。
“你兄長他……”
“女兒明白,失寵斷了聯系,得寵投桃報李。”
“為父不是這個意思。”女子面容冷寂,置氣般不等父親將話說完,推門而出。
府邸大門,一束冠男子立于馬車前只見女子對他喚了一聲“兄長”,王晏點頭,目中溢滿了擔憂不舍,他自小看著小妹長大,雖不是一母同胞,卻也無甚區別,今日一別,小妹便要前去上京,不知下一次相見又是何年何月。
“哥……”王昭原先冷寂的目光漸漸破碎,先前對父親的說的氣話也煙消云散了去,淚光閃爍,停頓了半響,卻只說了一句:“……多保重?!?/p>
王晏喉頭動了動,待悲慟之情緩和了才說道:“唉,讓我這個做兄長送你最后一程,出了這個城門,就再也沒人能幫你了?!?/p>
“嗯?!蓖跽哑D澀地應了聲,撩起衣擺,上了馬車,未過多久,城門已到,送別之行竟是如此短暫。
兄妹兩人相擁,哭泣哽咽,再如何不舍又能如何,他們的家族無權無勢,父親也只是個從九品小官,朝堂波濤暗涌,是高官權貴的天下,若想要出人頭地,唯有將自家女兒送上京城選秀,若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若敗,便是命該如此。
一炷香過去,兩人抹了淚,妹妹上馬車離去,兄長駐足含淚送別,幾日過去,馬不停蹄趕至上京,天色早已一片昏暗,但上京城仍舊一派熱鬧,不愧于一國朝都,家家燈火通明,行人中竟也能看到閨閣小姐的蹤影,更多的是能讓人一眼分辨女扮男裝的女子。
王昭何曾見過這等場面,便是在她那小城也甚少出門。
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現如今她只覺得渾身酸軟疲憊,只想尋個客棧住下,好生沐浴休息一番。
下了馬車,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上走走停停,擺攤上各個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令王昭唏噓不已,上京果真名不虛傳,竟是象牙虎尾也能瞧見,域外的物品琳瑯滿目,也有域外的商人操著不太流暢的口音向路人介紹自己的東西。
侍女見自家小姐被這上京的繁華吸引得移不開眼,忙道:“小姐,人多眼雜,咱們初來乍到,還是早些修整,盡快尋個住處休息為好?!?/p>
王昭的心思被拉了回來,按捺下小女孩對煥然一新世界的好奇,轉身找了家客棧落腳。
第一次離家,竟是輾轉到了深夜,先前被好奇忽視的傷感一時間全涌上心頭,“淚浸濕了被褥,窗外的月光被云層遮掩,她就這樣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