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越發的大了,乾清宮外的地面水洼漸漸積攢起來,只見一宮裝女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渾身濕透,讓人瞧一眼便覺得全身發涼。
小順子見此也于心不忍,終于還是嘆氣道:“姑娘,奴才便拿著這人頭再幫你最后一回,你先起來吧。”
琉璃苦笑道:“有勞公公了,滴水之恩,琉璃沒齒難忘。”卻依舊跪在原處:“奴婢說好的圣上不見便不起,怎能違誓呢。”
“埃。”小順子搖了搖頭,轉身進了乾清宮,宮殿內的帝王依舊是先前伏案勤政的姿態,聽得腳步聲,口中問道:“又有何事?”
小順子一時又有些畏縮,帝王的威壓著實太過凌厲,支吾半響也支吾不起個所以然來,龍昊天這才抬頭,看向小順子那種犯難的臉。
有些稀奇道:“你這是怎么了?”
算了,豁出去了,小順子眼一閉脖一伸,面上一副決然色:“啟.....啟稟皇上.....望月齋的宮女還跪在外面……”
龍昊天神情平靜:“她想跪便一直跪著吧。”說罷,低頭看起手中的奏折。
皇上,您怎么不等奴才把話說完呢,小順子喘了口氣,忙接下去:“她,她還說,想向您討.....討回琉璃珠。”
低頭沉思的帝王,聞言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難怪……”放下手中的奏折,抬頭道:“喚她進來吧。”小順子聞言便將琉璃領了進來。
琉璃蒼白著一張臉,面容憔悴:“奴婢拜見皇上。”龍昊天仔細打量著她,而后恍然道:“果真是你。”
琉璃面露苦色:“皇上謀略過人,怕是早就明白了。”
“你隱瞞了這么久,又何不繼續隱瞞下去呢?”龍昊天站起身,向她走來。
“白婕好.....在進宮前是奴婢的至交,奴婢如今自知身份卑賤......”一滴淚緩緩從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順著白皙的臉頰與精致的下顎。
“咚!”琉璃直直跪了下來,俯身磕了個響頭,悲切道:“求皇上去看看白婕好,奴婢愿以一死,不再污了皇上的眼,欺君之罪全是奴婢一手造成的。還望,還望皇上看在當年琉璃珠的情分上,賞奴婢一個干脆的死法。”
龍昊天笑了笑,只是笑不及眼底,伸手將跪著的人扶了起來,溫聲道:“朕怎會讓你死呢?”琉璃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神色稍緩,可接下來的話,對她來說卻宛如一個晴天霹靂。
“既然你與愛妃情同姐妹,不如一道入了后宮,當個真姐妹。”琉璃驀的抬頭,眼中驚愕萬分,看著近在咫尺的帝王如同深淵中鎖魂的惡鬼。
她哆哆嗦嗦道:“皇上……這是何意?”
龍昊天依舊是那副溫柔的表情:“有個位份,名正言順的住進望月齋,不好嗎?”琉璃哪里敢說半個“不”字。
她只能惶恐地說:“奴婢身份卑賤,怎能……”皇帝打斷了她的話。
皇帝面露韞色:“怎么,你有何不滿嗎?”
琉璃連忙磕頭直道:“奴婢不敢。”皇帝這才又面露笑意,讓她下去了。
在琉璃快走出乾清宮時,里頭傳來皇帝意味聲長的一句話:“朕定然會去探望愛妃的。”只是不知這“愛妃”指的是白娘娘還是琉璃,亦或是另有所人。
清漪閣殿內——
見小主醒了,清兒便將熬好的姜茶端了過來,王昭接過喝下,轉頭看向窗外,顰眉道:“這雨怎的還沒停?”
清兒以為小主在問她,便答道:“許是春分快到了,正是下雨的旺季呢。”
王昭幽幽嘆了口氣:“近來宮中應是會發生一件大事。”說道此處又頓了頓:“與我們無關,倒也不算得大事。”
清兒聽聞“大事”這二字,才猛地想起來一件事,王昭見清兒面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口中還是問道:“莫非方才果真發生何事了?”
清兒將碗放在一旁,滿臉的不可置信:“小主果真料事如神,您剛睡下,乾清宮便傳來白婕妤的貼身宮女琉璃,在雨中跪了不知多久,然后便被皇上召見了呢!”
王昭見清兒這些手腳比劃的動作和夸張的神色,忍俊不禁,伸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側說道:“好好說。”
“哎。”清兒也頗有些不好意思,居然在小主面前丟臉了,而后便將方才聽聞的事娓娓道來。
“琉璃被封為貴人了。”王昭聽完著實是感慨萬千,她也出生自江南,西湖一事,也是了然于心的。
甚至琉璃還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家中繼母兇狠潑辣,她母親生前是正妻,逝世后也不能拿她如何,但琉璃的母親只是父親買來的一個侍妾,繼母自是不肯放過他們母女倆,父親懦弱,兄長一心讀書,也甚少關注這內府之事,而自己那段時日沉浸在逝母的悲傷和對父親的怨恨中,待事情發生后,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