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下午兩點多。
地點，楚州，江寧，下面一個小鄉鎮，殘破的公路上。
天氣還不錯，盡管水杉樹的葉子早就枯黃掉得差不多，但陽光普照，氣溫還維持在十五度以上。
本就偷工減料，還年久失修的公路，儼然已經無可救藥了，坑坑洼洼的道上，一輛不知工作了多少年的中巴車，很有節奏的開來。
“來了來了！”
“應該就是這躺車了吧？”
“再不是，下一趟就差不多天黑了！”
“……”
因為提前有說，是以吃過中午飯，楊玉真便過來路邊等。
沒事一同過來的，還有鄰居，和幾個隊里的女人。
等到車子停下，看到上面下來的人，頓時又紛紛嚇一跳。
“我的乖乖，這是干什么了，怎么這么多東西？”
“嚯，十八街麻花，這是特產吧？”
“老陳，這趟不白去啊，這么多東西，陳遠給買的？”
“是不是陳遠給買的不知道，反正，不是他自己花錢買的，看這保暖衣，看包裝就便宜不了！”
“還有羽絨服，這么厚實，怎么著也得幾百塊吧？”
“……”
鄉下地方，沒有秘密。
陳昌明為什么這個時候急匆匆出門，幾乎都知道。
縱然有打電話回來說明情況，可心里犯嘀咕是難免的，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不愿意相信，固執的認為事情沒那么簡單。
便因此，當陳昌明下車，光東西就拿了好幾趟，俱驚詫莫名。
楊玉真卻顧不上那么多，看陳昌明滿頭大汗，趕緊給他把那厚實的羽絨服給脫了，埋怨道：“穿新也不是這么個穿法吧，看你給熱得？”
“你懂個屁，你以為我愿意這么捂著？”陳昌明這會舒服了許多，卻也沒解釋，另外一件羽絨服，并四套保暖衣交到楊玉真手上：“說了不買，你兒子非要買。
不過也好，貴是貴了點，但是也真的暖，羽絨服保暖衣這么一穿，再冷都不怕，毛衣都省了。”
“真的假的，連毛衣都不用穿？”
“老陳你吹牛吧？別欺負我們沒見過啊！”
“我就不信，拿來，我試試！”
“……”
電商剛剛起步，快遞還遠遠沒有來到鄉下的時候，物資其實是很匱乏的。
這個年代，鄉下能看到的東西極其有限，南方，也主要以棉為主，縱然在城里，羽絨也新鮮。
以至于，陳昌明說的話，大家都不信。
結果套上一試，很快就受不了了，熱得流汗。
當即試穿的女人便道：“還真是，這么一小會就冒汗了，又特別輕，穿著很舒服，話說這一件不老少錢了吧？”
陳昌明笑了笑：“還行，里面填充的是羽絨，就是雞鴨鵝身上那種絨毛，很輕，保暖效果很好。”
頓了頓，又道：“這件也不是特別貴，三百多塊錢。”
“三百多塊錢？”旁邊的人還沒嚇到，楊玉真先嚇到了。
然后就這么突然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
周圍的人便不好再說什么，紛紛勸，之后才問道：“陳遠他不是剛上大學嗎，他哪有錢買這些，你們給的？”
“要是我們給的就好了。
真要是我們給的，打死我都不會同意買，他也沒那個膽子買。”
陳昌明一副很不滿意的樣子。
隨后，女人們配合的追問下，又很不滿意的把兒子在學校貸款創業“亂來”的情況說了一遍。
楊玉真這會好多了，揉著眼睛笑道：“所以，其實就是咱們自己嚇自己，小遠他沒事，他一直好好的？”
“是啊，他好著呢，貸款開店，還在學生會當副主席，請家里困難的同學打工，一天開工資都要開出去一百多。”
陳昌明終究還是沒忍住，說起這次的所見所聞，滿臉嘚瑟。
最后來了一句：“不過房子我估計沒戲，他那小店，也就仗著周圍沒有，撐死干一年。
就這次看到的情況，撐死能賺個三四萬塊錢，離房子遠著呢！”
“那也很不錯了啊！”
“就是，陳遠才多大，一年三四萬，還不知足啊？”
“夠好了，可惜不是我兒子，不然我做夢都要笑醒。”
“……”
很微妙。
話都是真心的，但是，卻又都悄無聲息松了口氣，有種也不過如此的釋然。
只是沒人知道，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回到家，關上門，陳昌明便道：“你兒子出息了，開個燒烤店，每天就晚上那么幾個小時，純賺三四百。”
“三四百？”楊玉真愣了一下，好一會才算過賬來：“怎么會這么多，你不說一年也就三四萬嗎？這要一天三四百，一年，不得十來萬啊？”
“我那是說給外面聽的，你也信。”陳昌明搖搖頭，又道：“這都還不算，他還在人家音樂學院學生開的公司兼職，當什么內容總監，基本上都不用干什么，實習期，一月兩千。”
“實習期，一月兩千？”楊玉真頓時又暈了，等算過賬來，發現好像遠不如燒烤店賺得多，才好些。
陳昌明也沒細說，從羽絨服內口袋里拿出手機：“不是問我為什么老穿著不脫嗎？這就是理由。”
楊玉真便也明白了，哪里是穿新，顯擺，根本就是為了藏手機。
畢竟，這年頭手機還是稀罕貨，不管有人偷，明搶的都有。
便問：“這得一兩千塊吧？”
“兩千多，接近三千。”
楊玉真：“……”
陳昌明又道：“羽絨服，一件一千三，保暖衣，一套兩百九十八。”
楊玉真：“……”
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這個時候，她完全能理解為什么之前男人不說真話了，因為真話說出去，會嚇著人。
然后，難免會有些人拿這些來嚼。
這時陳昌明嘆道：“說實話，我也沒想到，這趟出門，也就花了路費，可買這些東西，足足花了五千多。
要我說，你兒子恐怕不是開玩笑，他是真打算把悠悠接過去，然后，買房子把咱倆也接過去。”
“那不行，悠悠過去我沒意見，咱倆，還是算了，在家好歹還能種種地，去了，能干什么？
人都不認識，連個走動的地方都沒有！”
“我也這么想啊，行了，這些事你心里有數就行，別出去跟人亂說，我去辦個卡，回頭回個電話，你也說兩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