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兒吧？”陳峙不怎么會安慰人，只那么定定的看著身旁的姜語。
兩人穿著校服站在醫院的走廊里，格外的顯眼，周圍人路過的時候總會忍不住看他們兩眼。
“沒事。”姜語扯出一抹笑。
疼痛讓姜語皺了皺眉頭，可就在即將觸碰到的時候，下意識的收回了手。
高中的姜語頭發不長，是標準的學生頭，額頭的劉海不像那些愛美的女孩那么薄，更沒有用卷發棒夾過，就那么老實的蓋在她的額頭上。
一看就是一副很乖的學生模樣。
掩藏在那寬劉海下的鳳眸里總是透著淡淡的憂傷。
“謝謝你。”她靠在走廊的墻邊，盡量不給來往的行人造成通行障礙。
她低著頭，散落在側臉的發絲剛好遮住了她的臉，說話的嗓音也有些啞。
“謝我什么？”陳峙不解地看她。
他都沒有真正地幫上什么忙，有什么可謝的。
陳峙透過散落下來的發絲看到了姜語右半邊臉。
看到這些的陳峙倏地呼吸一窒，心不由再次泛起了一陣兒疼。
陳峙盯著她的側臉擔憂的道：“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不用。”姜語仰頭看他，怕他聽不清，而后又重復了一遍說：“不用。”
去看的話，又要花一筆錢了。
她家里沒有錢。
臉上的腫會隨著時間慢慢消下去，她不差這么一時半會兒的時間，她可以慢慢地等它消下去。
還好她住宿舍，不用回家，臉上的傷也不會被蔣蓉和姜華看到，不會讓他們因此擔心。
“謝你……”姜語低頭囁嚅了一會兒，心道，謝你幫我分擔李紅的怒意。
雖然最后的結果有些糟糕，但還是該要謝謝他的。
姜語后面的話還沒說完，陳峙便再次開口道：“要不去還是去看看吧。”
陳峙覺得還是去看一看比較好。
姜語那么漂亮。
更何況她們女孩子那么愛漂亮，她怎么可能她在意自己的容貌。
陳峙總覺得姜語不愿意去看傷，他盯著她的側臉沉默了會兒，才繼續問道：“你們女孩子不是最愛美了嗎？為什么不愿意去看呢？”
“愛美又能怎么樣？”姜語抬眸說：“我現在所處的年紀是最不該愛美的年紀。”
“毀容呢？”陳峙說：“腫消不下去也是會毀容的。”
“毀容？”不至于毀容，對于這些，姜語的心里還是有估量的：“還不至于毀容，萬一真的毀容了，也沒什么。”
就算真的毀容了又能怎么樣呢？
說到這兒，姜語垂下眼睫，倏地笑了一聲，話語里嘲諷的意味明顯：“這些對我來說都沒什么區別，反正，生活注定不平靜。”
五、六歲的時候，村子里的長輩看到她都說他長的像姜華，太瘦，還黑，長的不好看。
等稍微大一些后，五官慢慢地長開了，他們又說她長的像蔣蓉，慢慢的有了美人胚子的模樣后，他們就又開始夸她好看了。
村子里的女孩都結婚早，她記得上次回家的時候還有鄰居要給她介紹男朋友，說，一定給她介紹個又帥又有錢的，像她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不能便宜那些歪瓜裂棗。
那些話雖然聽著像是在為她好，其實話里都在內含他們一家人，內含她的姐姐。
一群虛假的人。
“我討厭被人評頭論足的感覺。”姜語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也討厭那些評頭論足的聲音。”
她茫然地抬起頭，仰頭望著醫院走廊天花板那白花花的墻，長長的睫毛忽上忽下地閃著，眼角泛起了一抹晶瑩的淚光。
“愛美沒有錯，錯的是那些嫉妒心強的人。”陳峙跟了李紅一年半年，這個班里沒人比她更了解李紅的秉性，她向來不喜歡長相漂亮的小姑娘：“只是她嫉妒你罷了。”
“我有什么可嫉妒的？”姜語看不懂李紅的心思，哪怕她成績多么好，她也依舊改變不了在李紅心中的形象。
更何況，她有什么可被嫉妒的？
她明明哪里都不太行……
這些年，她總是刻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作業按時交，值日按時做，老師不主動點名，她絕對不舉手回答問題，就那么一直隱形著。
她的成績是不錯，但是不是班里的前三名，她在第四的那個位置，雖然也很高，但絕對是一個能夠隱形的位置。
沒有人會在意除去前三名之外的人。
只是，她好像失敗了。
她還是太過于引人注目了。
她收回望著天花板的視線，緩緩落到陳峙的身上，一字一句地道：“她認定了我是個壞女孩。”
“一個從一開始就被打上刻板標簽的人，無論如何怎樣努力都不會得到大眾的改觀。”姜語望著陳峙苦澀地扯了扯唇角。
她的右半邊臉很疼，這次她識相的沒動右半邊，扯的左半邊。
“她只會認為，我所做的那些不過是維持乖巧的假象罷了。”
“就算是假意維持又能怎樣？”陳峙垂眸看著站在身旁的姜語：“沒有人生下來就是為了得到某些人的肯定的。”
“你又不是為了她一個人而活。”
“現在的她對于你來說只是你高中三年的一個過客，沒什么值得在意的。”
“……”
陳峙不知道姜語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那么想的。
再遇到姜語之前，陳峙覺得挨訓一直都是他這種差生的待遇，遇到姜語之后，陳峙才發現，原來優等生還能混的比他更慘。
“看開一點。”陳峙安慰她道。
看開一點。
姜語覺得自己挺看的開的了。
“看的挺開的。”姜語看了他一眼，而后緩緩收回目光，低低地喃喃了一句：“誰又會只為了一個人而活呢？”
她后面的話說的聲音很輕，站在她身旁的陳峙并沒有聽到。
不過，陳峙倒是挺好奇的。
好奇又有哪個找死的男生來班里找姜語了，還這么不長眼讓李紅碰上了。
回頭得好好教育教育才是。
“對了，她今天說的那個男生哪個班的啊？這么不長眼。”陳峙從來不拐彎抹角，有什么就問什么。
姜語抬眸看他：“你問這干嘛？”
“好奇。”陳峙回。
他總不能說把人逮到揍一頓吧。
姜語“哦”了一聲，過了好一陣兒才道：“我弟，姜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