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天大霧升騰而起。
即使是那些距離岸邊不遠的聯軍士兵也看不到河岸，很快便在大霧之中迷失了方向。
他們叫嚷著，彼此拉拽著，卻如同罐子里的螃蟹一般，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成功游到岸邊。
米莉婭站在河北岸，聽著不絕于耳的慘叫聲，眉頭微皺。
這些人的喪命，完全是由自己一手造成。
“他們會組成聯軍攻擊萊恩王國，自然要承擔戰爭的后果，無論是勝利還是死亡。”
就在米莉婭心中不忍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米莉婭轉過身，剛好看到神情淡漠的克羅德。
“你不用太過自責，只要是戰爭就會有死亡，真正應該自責的，是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只是恐怕他們并不會感到自責。”
克羅德嘴上說著，眼睛卻沒看向米莉婭，而是看向迷茫一片的白霧。
那深邃的眼睛仿佛能夠看透迷霧，看到河對岸那位元帥的臉一般。
“如果真的有人自責，恐怕也只有他了吧……”
河對岸。
作為聯軍總指揮的拉斐爾臉色陰沉，眉頭皺得就如同被擰緊的毛巾，仿佛快要滴出水來了一般。
“撤退！”
思索片刻，拉斐爾便下達命令。
整個大軍開始緩緩后撤。
不似河中那些聯軍戰士，他們沒有死亡的威脅，撤退起來還算井然有序。
但壓抑的氣氛卻凝聚在聯軍隊伍中經久不散。
那些河中的戰士，已然成為了棄子。
沒有任何意義的棄子。
拉斐爾也想救他們，但如果派出軍隊救援，只怕被派去的軍隊也會被落水之人一并拉下水，有去無回。
心情雖無比沉重，但拉斐爾卻沒有喪失理智，而是下達著一連串的命令。
一個個斥候隊伍被派了出去。
眼下拉斐爾能夠想出來的應對策略，也只有尋找沒有開化的河段。
只是現在那些強大無比的魔法師就在對岸，就算找到沒有開化的河段，又有多大的可能保證悲劇不會再次上演？
拉斐爾自己心里也沒底。
而在河北岸，克羅德這邊自然也沒閑著。
他第一時間便讓魔法師們組成隊伍，查缺補漏，前往那些沒開化的河段，施法將河流融化。
眼下雖然是數九寒冬，但已經開化的河流卻并不容易冰封，最起碼想要恢復到能行軍的程度，少說也要個十天八天。
克羅德的意圖，就是盡可能延長敵人的進攻時間。
時間拖得越久，就對萊恩王國越有利。
畢竟聯軍要面對冗長的補給線，一人打仗十人運糧，只要把敵軍的國庫拖垮，萊恩王國便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更重要的是，敵軍出師不利，聯軍又來自各個王國，一旦軍心渙散，便會一發不可收拾，到時候就是拉斐爾有心進攻，也回天乏術。
當然，克羅德倒不至于天真到會認為真的可以不戰而勝。
真正的決戰，必須在涅槃之城展開。
只要聯軍沒法進攻其他兩座城池，涅槃之城就會成為一個強大的支點！
所以他命令所有魔法師，在查缺補漏之后，沿河一路向東，爭取把所有的河段全都化開。
這樣一來，聯軍就不得不從西面進攻。
涅槃之城的西城墻，勢必能夠擋住聯軍！
恒古河以南，大軍緩緩撤退。
與來時不同，此時的聯軍之中鴉雀無聲，只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不時之間，有斥候騎兵回到聯軍隊伍。
聽著斥候們匯報情況，拉斐爾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恒古河下游，也就是東面，此時已經看不到任何冰面，有的只是深不見底的河水。
如此一來，他利用冰面渡河的計劃便徹底泡湯。
最重要的是，他還要提防那些神鬼莫測的魔法師們。
為今之計，也只能順著恒古河往上游走，想辦法渡河，然后攻擊涅槃之城了……
人群之中，塔克夏與撒克遜騎馬并肩行走。
“呵呵，果然被克羅德擺了一道，我就覺得這個拉斐爾不靠譜！”塔克夏面色陰鷙地說道。
“就應該老老實實地進攻涅槃之城，非要兵走險招，吃癟了吧！”撒克遜也是一臉的幸災樂禍。
周圍都是他們的親兵，他們自然不避諱其他士兵，說話聲音并沒有刻意放小，所以他們談話的內容被悉數傳了出去。
漸漸地，拉斐爾決策有問題的想法在聯軍之間不脛而走。
原本就因失敗而低落的士氣，因為這種想法變得更加低沉，對于拉斐爾的抱怨和質疑聲音也越來越大。
聯軍軍心渙散的速度，比克羅德想象之中還要快，多虧了塔克夏和撒克遜這兩個豬隊友。
很快，消息傳到了拉斐爾的耳朵中。
可拉斐爾卻無可奈何。
因為那些議論都是真實的，最起碼在他看來，是他指揮不力，才導致了出師不利，慘遭大敗。
漸漸地，聯軍各部的損失已經報了上來。
一萬人，足足損失了一萬人！
拉斐爾眉頭緊鎖，自己的一個決策失誤，竟然導致了一萬人白白犧牲！
是我太輕敵了啊，這位克羅德侯爵，比我想象之中要難對付得多啊！
拉斐爾仰天長嘆，開始思索起下一步怎么做來。
只要能夠讓大軍成功度過恒古河，就能讓低落的士氣恢復。
一旦能夠攻破涅槃之城，軍隊士氣必然大振，到時候就可以乘勝追擊，拿下萊恩城了！
拉斐爾指揮軍隊沿著恒古河向上游行進，隔著寬達數千米的恒古河，自然不必擔心對方能夠殺將過來。
事實上，克羅德的確沒打算過河與聯軍決一雌雄，聯軍的行進倒也還算順暢。
經過涅槃之城河對岸時，拉斐爾不由得駐足眺望那座看上去并不算雄偉的城池。
那里藏著我的對手。
克羅德，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直到三日之后，聯軍才到達附和拉斐爾要求的河段。
這里距離涅槃之城已經足有兩百里，河面冰封得十分瓷實，這里的河道又十分狹窄，更加容易渡過。
但一朝被咬，十年膽小，拉斐爾再也不敢貿然命令軍隊渡河。
那些能融化冰河的魔法師……
實在是傷不起……
拉斐爾命令軍隊在原地修整，而他則讓裁決騎士團的騎士們乘著夜色渡河。
每一名騎士的肩上，都扛著長長的麻繩。
拉斐爾派人連夜趕往塔克城，帶回這些繩索，目的只有一個。
他要用這些繩索造幾座橋出來！
這樣一來，哪怕那些魔法師們突然出現，融化冰河，也不會讓聯軍落入水中。
只要沖過這短短不到一公里的距離，就可以占據恒古河北岸！
拉斐爾借著月光，看向東方，眼神無比堅定。
涅槃之城，我勢必要將你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