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收拾好客廳，林微漾接到林女士這個時候突然從醫(yī)院打來的電話，她在手機(jī)另一頭的聲音聽著有些急，好像是說顧叔叔出事了，讓顧燁接電話。

顧燁正要去樓下丟垃圾，于是過來接了電話，緊接著她便和他火急火燎地趕去醫(yī)院。

白天見到顧叔叔的時候，還幫她和顧燁拎行李箱，幾個小時過去，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林微漾還是第一次見顧燁這么慌亂急迫過，一路上，他周身氣壓很低，沉默不語。唯一說過的一句還是上車前對司機(jī)說得：師傅，市醫(yī)院，請麻煩開快點(diǎn)。

畢竟顧叔叔是他的血緣上的爸爸，就算平日里父子間沒有什么交流，但是深深的羈絆，連著筋和脈，牽制在父子之間。

兩人趕到醫(yī)院后，他們?nèi)チ肆峙客ㄖ牟》浚高^病房門的透明玻璃，看見顧叔叔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顧燁推開病房門進(jìn)去，這才舍得喘上一口氣，一路上別提有多趕了，簡直是刷新他對顧燁每次上學(xué)踩點(diǎn)去學(xué)校，慢悠悠步調(diào)的印象。

林微漾朝林女士走過去問：“媽，顧叔叔到底怎么了？”

林女士坐在病床前，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小聲點(diǎn)，你顧叔叔在睡覺?！?/p>

顧燁：“……”

林微漾：“？”

不是說出大事了嗎？

怎么一回事？

林女士慢慢解釋：“我后來聽他同事解釋，他在替病人動手術(shù)的時候突然暈倒了，我當(dāng)時很著急，就直接給你們打了電話?，F(xiàn)在搞清楚狀況了，他就是這些天累的，最近幾天做手術(shù)的病人特別多，科室里的一些同事又不在，他不注意休息，……就累倒了?！?/p>

“等掛完這瓶葡萄糖，再休息個一晚上，差不多就可以了。不過醫(yī)院里也專門給他批了幾天假期，讓他回家好好休息幾天?！?/p>

顧燁坐在病床對面的沙發(fā)上，沉著臉默然地看著病床上的神色蒼白的人。大人頭發(fā)的鬢角白了，眼角就算不笑也會看到幾道褶皺的紋路，眉頭緊皺，睡得也不是很安穩(wěn)。

他小的時候，媽媽還是律師，爸爸是醫(yī)生。兩人都忙于自己的工作，一家人一個月里很少能一起吃一頓飯。可是，僅有的團(tuán)聚也是他孤單沉默地站在門外，聽著屋內(nèi)爸媽在激烈爭吵。

期間，他聽到他們因?yàn)樗氖虑槌沉撕荛L時間。那個時候他就在想，是不是因?yàn)樗欢拢屗麄兩鷼饬耍?/p>

他學(xué)會懂事，學(xué)會不再給他們添麻煩，以至于后來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扛。

最后，還是不可避免地等來了他們的一紙離婚。

明明那個時候都互相愛著彼此，最后還是離婚了。那個時候他不明白，長大后，又有些明白了。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甚至是極度的厭惡，若是換作是他，他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

從小到大，他被他爸拉扯至今。他知道他醫(yī)院忙，卻總要空出一點(diǎn)時間陪他，他心里都知道的，只是裝作不在乎，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可他心里很開心。

小時候的那個自己，也是極易被滿足的吧。

后來，不論他對他有什么要求，他雖是不樂意的表情，裝作沒聽到的表情，可是他在聽，記在了心里，他會做到他要求的事。

林女士起身輕聲說：“你和你哥待會兒一起回去吧，這里有我照顧著，我去打一瓶熱水，以防他半夜醒來口渴。”

林女士離開后，病房立刻陷入了無聲的安靜。林微漾放輕腳步走到沙發(fā)前挨著顧燁坐下。

她哄著安慰：“哥，顧醫(yī)生沒事，只是累著了。”

顧燁啞著嗓子，話語聽著也挺干澀的：“他什么時候考慮過自己，連自己都顧不上，怎么可以顧得上我。”

林微漾眼眶里涌上一股酸脹，她能夠體會到顧燁此時的無助，一如小時候她失去爸爸這種至親時那種無法言喻的悲痛，真的很痛很痛。

在這個世上，顧燁真正擁有的，便只有她的父親了吧。

她抬起手覆在顧燁的手背上，他的手背此刻是冰涼的，比她還要涼。

“哥，你其實(shí)不止顧叔叔一個人，你還有我，還有我媽，我外公外婆，他們也都是你的親人。”

“我外公外婆說，他們都想見見你呢。關(guān)心你都超過了關(guān)心我?！?/p>

“還有等顧叔叔回家后，我們明天再好好跟他說這件事，讓他給我們立個照顧好自己身體的條約。若是不同意，咱們就把他給綁起來，哪都不給他去?！?/p>

所以，請你不要傷心了。在外人眼里，被稱為學(xué)神又如何，學(xué)神不是萬能的，他也有無奈的時候，也有彷徨無助的時候，他也是普通人。

有血有肉，有情有感，和大家一樣的普通人。

顧燁摸了摸她的發(fā)頂，露出一絲苦笑：“傻瓜。不過，這個提議可以。”

苦笑也是笑，總比沉著一張臉，什么表情都沒有要強(qiáng)。

林微漾回以安慰的笑容，視線下移到被他緊握的雙手上。雖冰涼，卻抵不過心里的溫暖。

昨夜，他們兩人十二點(diǎn)才回到家，第二天一早林女士就把顧叔叔帶回來。

顧燁起的很早，在廚房做早飯。林微漾出來時，就看到顧叔叔被趕出廚房的滑稽一幕，顧燁還順帶把廚房門關(guān)上了。

顧叔叔又笑又氣地嘆了一聲：“這小子，沒把他老子放在眼里?！?/p>

林微漾笑了笑，看了眼關(guān)上的廚房門，去洗漱了。

顧燁做飯，然后陪她一起洗碗，全程將家里的一位“病患”大人照顧的舒舒適適。顧叔叔在家里閑不慣，在書房里一待就是一下午，戴著一副鑲了金邊的方框眼鏡，手里拿著本厚厚的醫(yī)學(xué)類書籍翻看著。

學(xué)海無涯啊，他們這些年輕人以后的學(xué)習(xí)之路還長著呢。

市高的寒假只有半個月，先前在瑞士玩了一周，寒假作業(yè)都沒寫。這不，剩下的幾天里，林微漾都在家里趕試卷，每天十四張?jiān)嚲淼乃俣?，又有顧燁在旁邊的加持，正好可以在開學(xué)之前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