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有好幾家文具店，林微漾上學期間都是周六放假的時候帶手機。所以，帶陳芳菲去買2B鉛筆，她拿得是顧燁的手機，所以花的是顧燁的錢。

反正也不用還，林微漾心里暗暗得想著。

兩人進了文具店，林微漾帶著她來到2B鉛筆專區，讓她隨便挑一款。

陳芳菲目光里露出濃濃地想要的渴望，從最上面一排一直到最后一排，目光黯然地停留在剛好十塊錢的那個區域，伸手就要拿。

林微漾說：“其實你也不用專門拿十塊錢的，我看上面這個卡通人物挺好看的，拿這支吧。”

陳芳菲拒絕：“謝謝，太貴了。”

林微漾：“還好，不貴，算是我向方樂君跟你賠禮道歉了。”

陳芳菲猶豫不決。

林微漾將2B鉛筆拿下來，拉著她直接去收銀臺付錢：“反正花得也是我哥的錢，我不心疼。”

“林微漾，我真的挺羨慕你的。”陳芳菲小聲喃喃道。

就算陳芳菲聲音很小，林微漾也聽到了，是啊，連她自己都羨慕自己呢。

“其實，你敞開心扉，融入同學們，你也可以擁有這些的。”

陳芳菲搖搖頭：“不可能的，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從農村來，父母在城市里打工，沒有文化，家里窮，我買一支筆都要想好久，同學們都瞧不起我。”然后，再也沒說話。

有些人生下來，注定要面臨著不平等的待遇，被許多人以為，自己也就以為那樣。她知道，她說一些安慰話，無疑就是一些沒用的同情，起不了什么作用，也改變不了什么。

想要徹徹底底改變，還是要靠自己，她也算是明白一點，陳芳菲為什么每天都埋頭苦學，不融入集體了。

“你懷念小時候在農村和小朋友們一起玩耍的時候嗎？”

陳芳菲愣了一會兒，點點頭。

“那個時候的你，是什么樣子的？”

陳芳菲陷入了回憶，出了文具店，她看著她。

“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大聲把自己所有的憋悶喊出來，你會發現，喊出來后，整個人都好多了。”林微漾繼續說。

陳芳菲：“你曾經也這樣過？”

林微漾沒有掩飾，笑了笑：“小時候，我經常這樣。”

余溫他們一群人還在奶茶店門口，看到有人來，余溫探過頭看了一眼，見到是她，又失望的低著頭默默喝奶茶。

林微漾把手機還給了顧燁，輕聲問鐘栩：“你解釋過了嗎？”

鐘栩輕輕點了一下頭，語氣調侃：“解釋過了，但我始終不是最重要的一劑良藥。”

林微漾知道，她在等蔣旭。

只有蔣旭過來對她解釋，她的心情能一下子好起來吧。但有些殘酷的現實，她必須要面對。

方樂君先她一步，將事實說了出來：“余溫，我實話跟你說，蔣旭他不喜歡你，你什么時候從蔣旭的影子里走出來。”

余溫倔強地回：“蔣旭又沒開口說不喜歡我，你怎么知道他其實真得不喜歡我。”

方樂君：“這還用他說，看都看出來了。他的眼里只有成績，只有數學，沒有你，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了。余溫，你不能再繼續傻下去了。”

“余溫，其實剛才蔣旭在教室已經親自說了。”林微漾緩緩道，“你跑出教室，他就說了，我們幾人都聽到了，要不然他也不會不過來跟你解釋。”

余溫眼里溢著淚水：“微漾，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啊。”

林微漾低下頭，為說過的話感到懊悔：“對不起。”

余溫將頭深埋在自己的臂彎里，邊哭著邊抽噎著說：“怎么辦，我就是喜歡他，我想著他會過來跟我解釋的，只要我多等他一會兒就好，我可以原諒他，可以不計較都發生了什么。他還是我喜歡的蔣旭。我被他傷害了，可我還是喜歡他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到大，家里人都說我和他是青梅竹馬，我想他心里總是有一份喜歡是留給我的。”

“從小到大，他一直護著我，我真得以為，真得以為，他心里還是有些喜歡我的。”

一直以來自己不斷去圓的美夢，就在頃刻間轟然崩碎，再也恢復不到原來的樣子了。

林微漾想，她又何嘗不是。

因為怕，也因為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具備的自卑天性，所以她才會遲遲地隱藏自己的心思，總是會不斷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只要能夠陪在顧燁身邊就好，她就很滿足了。

人是貪婪的，得到了一些，便想要更多。

陪一個人越久，最后得不到想要的，被被傷得就越深。

余溫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好不容易等到她心情平復了一些，但大家又擔心她自己一個人不好好回家，做什么傻事。

于是，楊路和方樂君把她拖到鐘栩家的私人專車上，麻煩鐘栩送她回家。

余溫靠在車后座上，沒精打采地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和大樓建筑，感傷的人最容易觸景生情，城市里這些冰冷的建筑也是如此，塵封不動地看著人事變遷。

過了一會兒，她沙著嗓子問：“鐘栩，微漾不喜歡你，你是什么心情？”

鐘栩啞然一笑：“你看出來了？”

“早就看出來了。”

“我心里知道微漾不喜歡我，但是不妨礙我喜歡，我喜歡她就足夠了。”

余溫掃他一眼：“你好傻。”

鐘栩承認：“我是很傻，但是你也傻，咱們倆同病相憐。”

余溫：“你就不想得到她的喜歡嗎？”

鐘栩無奈地笑，轉頭看著車窗外：“想啊，太想了，得到的話我幾乎可以睡覺笑著醒來。”

余溫這件事，林微漾想了很多，也頻頻出神發呆，忘記了多少次她向顧燁投過去的目光。

今天的作業，她和顧燁在學校做完了。路上，她和顧燁沒有回家，顧燁說要一個地方，沒具體說去哪里。

直到顧燁帶著她來到電影院樓下。

顧燁：“最近電影院上映了一部科幻大片，過來看看。”

所以，顧燁是拉著她過來看電影的。

林微漾的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下意識地找她小時候印象里的爆米花，還有可口可樂。她有些恍神，她站得不是她小時候的那個電影院門口，她身邊站的也不是她的爸爸。

這是她除了爸爸以外，第一次和異性一起來電影院看電影。

顧燁聲音柔和地問：“想要吃冰激凌還是喝奶茶？”

林微漾回過神，她的方向有一家專賣冰激凌和奶茶的店，店門口排了一群人。

“兩者我都想要。”

顧燁：“站在這里等我。”

林微漾隨便找了一個讓顧燁回頭便可一眼看到的地方坐下，看著遠處顧燁耐心為她排隊買冰激凌和奶茶，又再次恍神，總覺得是夢。

這般待遇，顧燁只給了她一個人，好像以前的種種，顧燁的所有專屬都是她的。

那時，她越來越貪心，看到顧燁身旁有其他女生，竟會變著相對他鬧脾氣。

可他從來不生氣，慣她慣習慣了，一句輕柔溫和的解釋，就能讓她的臉上充滿笑容。

所以，他心里到底是因為喜歡她，還是因為她是他妹妹。兩個截然不同的選擇，讓她的苦惱和糾結更深。

暗戀里逐漸滋生出了自私的占有。

顧燁還記得她喜歡喝什么口味的奶茶，他買了兩杯，手里拿著冰激凌遞給她：“走吧，我在網上訂了票。”

有時候，林微漾也會想多，比如，顧燁他真得是來看電影的。

他們坐的位置也挺獨特，前后左右都是情侶。電影開始播放，燈光暗下來，她不止一次偷偷瞥向顧燁，顧燁看電影的模樣很專注，似乎也沒意識到他周圍怎么了。

林微漾一口一口地咬著冰激凌，心里有些不滿，怎么找了這個位置，他們可都是單身狗，看著電影里撒狗糧，還要看現實里的情侶撒狗糧。

狗糧雙重夾擊。

顧燁有所察覺，偏過頭問：“電影不喜歡？”

林微漾停下吃冰激凌的動作，看他：“不是，挺好看的。就是……”

她話沒說完，坐在她前面位置的一對情侶突然接了吻。

未成年人勿視，林微漾紅著臉低下頭。周圍很暗，不會有人發現她的臉有多紅。

顧燁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他的指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冷冽氣息，見他往她這里傾身靠近，林微漾心跳加速，睜大眼睛看他，時間也跟著凝滯了。

不會吧……

周圍的空氣頓時燥熱起來，又摻雜著些許不清的曖昧。

顧燁微涼的指尖擦過她的臉蛋，說：“臉上沾了冰激凌，沒有察覺到？”

林微漾啊了一聲，空出沒有拿冰激凌的手去摸自己的臉蛋，下一秒就摸到了顧燁留在她臉蛋上的指尖。

她想要拿開，卻被顧燁及時反握住，他關心道：“手怎么這么涼。”

“哦，這個季節我的手就是涼冰冰的，我也不知道，體質原因吧。”林微漾回。

顧燁握著她的手，放在口袋里，沒有解釋理由，而是不咸不淡地說：“看電影。”

林微漾哦了聲，轉過頭，一場電影下來，她心里始終惦記的則是顧燁握著她的，那雙牽動她心弦的溫暖手掌。

時光悄然而過，一轉眼，便是即將來臨的暑假。

林微漾上次月考開了掛，一下子考了年級第三，把蔣旭的位置頂下去了。

余溫見狀，笑瞇瞇地對她說：“微漾，好樣的！”

自從那次事件結束，余溫再也沒有露出過真心的笑容，以前那個會露出甜甜純粹笑容的余溫不見了。

余溫有時候隔三差五地會來前排找她，林微漾知道她的意圖，但沒戳破。

她以前經常和韓語凝一起玩，如今卻如同陌生人，一句話再也沒說過。如今她也不再圍著蔣旭轉，但心里最終還是留下了疙瘩。

蔣旭回到了第五的位置，說來也巧，她和鐘栩又做了同桌，一直聲稱自己萬年老四的楊路這次慘遭滑鐵盧，滑到了第六，方樂君拿這事打趣他一整天。

最近不知哪班同學走露了風聲，唐主任開始嚴查整個高一年級談戀愛的情況。

二班和五班不幸被查到一對，唐主任大發雷霆，手段凌厲，直接通知學生家長來學校接孩子，帶回家反省一個月。

高一這邊抓談戀愛抓得緊，高二那邊卻出了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直接驚動了整個學校高層。

林微漾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方樂君打探到了一點口風，說是高二那邊死了一個學生，聽說還是一個風云人物。

高二教學樓就在高一教學樓的后面，中間隔著一道小花園，距離很近，卻根本沒什么同學來往。高一的同學們對高二的事情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大多都是道聽途說。

方樂君聽了一點，其他同學也都聽了一點。放在一起整理一下，大致就知道是什么內容了。

死去的學生名叫柳乘，跳樓自殺，原因不明。

高一時起要么是全年級第一或第二，或是和如今高二學神易楓學長并列第一。

長相儀表堂堂，謙謙君子，也是許多女生心里的最佳擇偶對象。

但因為患了某種疾病，高二上學期一直在醫院里沒來過學校，病情好轉，已經是這個學期的事情了。

同學們在課間議論紛紛，方樂君拽了拽她的衣服，指了指教室外被圍得密不透風的圍墻，說：“微漾，你說我們高一樓是不是也死過人？”

林微漾被她有些被她這句話嚇到了：“君哥，你可以不要突然這么嚇人嗎？”

方樂君：“我說真的，我很嚴肅的，我以前聽陳元學長說，他們那會兒，咱們高中都是露天的走廊，并沒有圍起來只留上方的一扇窗戶。”

林微漾看向教室外被裝飾得文藝色彩濃厚的圍墻，很難讓她與死亡聯系到一塊。但方樂君說得也不無道理，可能以前是出過這一類的事情。

“也許吧。”她說。

她回過目光，看到顧燁不再位置上，剛才明明還在來著。

“君哥，你看到顧燁去哪了嗎？”

方樂君看了一眼顧燁位置：“沒看到了。”

“都快上課了。”

“興許有同學通知他老師找他吧。”

下午第一節數學課，顧燁沒來教室上課，鄭中在課上特意問了顧燁去了哪里，沒有同學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