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佛窟藏鋒，刀影初現

（一）

西域的風沙卷著駝鈴，在戈壁上拉出悠長的尾音。

秦硯勒住韁繩，望著遠處斷崖上鑿滿洞窟的山壁——那就是史料中記載的“千佛窟”，也是玉牌上“影閣總壇”的藏匿之地。三日前，他們在大漠古城遺址的壁畫中，發現了一幅被黃沙掩蓋的地圖，地圖終點正是這座佛窟，標注著“斬靈刀封印于此，需以‘三靈’祭之”。

“三靈？”身旁的趙勇抹了把臉上的沙，指著地圖上的小字，“‘地靈’為隕星玄鐵，‘水靈’為泉眼冰魄，這‘天靈’……畫的是顆星星？”

秦硯的目光落在壁畫角落的星圖上。那星星的位置與欽天監新發現的西北新星完全吻合，星旁標注著“鹿鳴殘魂”四字——難道所謂“天靈”，是指啟元帝與呦呦娘娘散落在星軌中的靈力殘片？

佛窟入口被一尊巨大的彌勒佛像擋住，佛像的掌心刻著半鹿圖騰，與《靈具圖譜》中“洛水鋒”的劍鞘紋案如出一轍。秦硯取出懷中的玉琮按在圖騰上，佛像發出“咔嚓”的聲響，緩緩向兩側移開，露出黑漆漆的通道。

通道內彌漫著腐朽的檀香，墻壁上的壁畫早已斑駁，隱約能看到畫中之人正在鍛造一柄長刀，刀身泛著黑氣，周圍跪著無數半鹿族人，表情痛苦如煉獄。

“這是……斬靈刀的鍛造過程？”趙勇的聲音發顫，壁畫角落的落款是“影閣初代閣主”，字跡與趙玨的玉笛銘文驚人地相似。

秦硯突然停住腳步。通道盡頭的地面上，散落著幾具白骨，骨殖的指骨異常修長，指尖殘留著墨跡——是畫師的尸骨。而白骨旁的石壁上，刻著一行血字：“入此窟者，非影閣人則為刀餌”。

刀餌？秦硯心頭一緊，剛要提醒眾人戒備，通道兩側突然射出無數毒箭，箭簇泛著幽藍的光，顯然淬了劇毒。趙勇反應迅速，揮刀擋開毒箭，卻見箭桿上纏著一張字條：“想要斬靈刀？先過‘三問關’”。

（二）

第一關的石室中央，擺著一尊啟元帝的木雕。

木雕穿著龍袍，左手握著《鹿鼎秘錄》，右手舉著一支朱筆，筆尖對準地上的棋盤——棋盤上的黑白子擺成“困局”，黑子被白子圍在中央，眼看就要覆滅。

石室的墻壁上刻著第一問：“啟元帝晚年罷黜三位重臣，是為權謀，還是為護半鹿一族？”

秦硯看著木雕手中的《鹿鼎秘錄》，想起拓本中“半鹿秘術可窺人心”的記載。當年被罷黜的三位重臣，都曾在奏折中主張“清繳半鹿遺孤”，而啟元帝罷黜他們的理由是“結黨營私”，如今看來，更像是借故保護半鹿族人。

他伸手移動棋盤上的白子，將圍困黑子的陣型打開一個缺口：“先帝是在布‘活局’。明著罷黜重臣，實則將他們調往南疆，暗中保護蠻族遺孤與半鹿族人混居，既避免朝堂非議，又完成了‘護生’之諾。”

話音剛落，木雕的朱筆落下，在棋盤上點出一個新的空位。黑子順著缺口突圍，困局瞬間化解。石室的石門發出聲響，緩緩打開。

第二關的石室內，懸掛著一幅呦呦的畫像。畫像中的她身著白衣，站在清溪谷中，手中捧著一株枯萎的“回魂草”，草葉上的露珠正往下滴落，在地面匯成一個“怨”字。

墻壁上的第二問是：“鹿仙皇后以靈泉之心救啟元帝，是心甘情愿，還是被半鹿族規所迫？”

秦硯望著畫像中呦呦的眼神，那眼神溫柔卻堅定，絕非被迫之人所有。他想起暖閣中發現的一封未寄出的信，是呦呦寫給爺爺的，信中說：“趙珩之心，即我之心，護他即護山河，無關族規”。

他走到畫像前，輕輕撫摸畫中回魂草的葉片：“她是心甘情愿。半鹿一族的‘守護’，從不是束縛，而是選擇。”

畫像突然泛起金光，枯萎的回魂草在畫中綻放新綠，“怨”字被露珠沖淡，化作“愿”字。第二道石門應聲而開。

第三關的石室內，沒有任何陳設，只有地面上刻著一個巨大的“局”字，字的中心嵌著一塊水晶，水晶中封印著一縷銀白色的發絲——是半鹿族人的靈識。

第三問刻在水晶底座上：“啟元帝與影閣，究竟誰是弈者，誰是棋子？”

（三）

水晶中的發絲突然躁動起來，化作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是影閣初代閣主。他穿著玄色長袍，手中握著一枚黑子，冷笑地看著秦硯：“你以為影閣是趙玨的棋子？錯了，從始至終，我們都是在替啟元帝‘清理’半鹿余孽！”

秦硯瞳孔驟縮。

“他當年故意放走趙玨，就是為了讓影閣成為他鏟除異己的刀！”人影拋出一枚黑子，落在“局”字中央，“極北泉眼的封印、洛水的回魂石、甚至你身上的半鹿血脈……都是他算好的！他要的不是共生，是讓半鹿一族徹底臣服于大胤！”

水晶突然爆發出強光，將人影吞噬。秦硯捂著刺痛的眼睛，隱約看到水晶中浮現出啟元帝的手諭，字跡與暖閣批注如出一轍：“影閣可用，但不可留，待半鹿一族歸順，便借半鹿之手滅之”。

原來如此……秦硯終于明白。啟元帝與影閣，根本是一枚硬幣的兩面，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掌控半鹿一族的力量。而那些被犧牲的石匠、被囚禁的魂魄、被利用的趙玨……都只是這盤棋上的棄子。

“局”字突然亮起紅光，整個石室開始震動。秦硯知道，第三關的答案已經揭曉——沒有絕對的弈者，也沒有絕對的棋子，唯有打破棋局，才能尋得生機。

他抽出匕首，狠狠刺向水晶。水晶碎裂的瞬間，一股強大的靈力噴涌而出，正是半鹿一族的“工匠魂”殘片。靈力融入秦硯的掌心，他突然讀懂了《靈具圖譜》的最后一頁——洛水鋒的真正鍛造之法，不是獻祭“三靈”，而是以“三愿”為引：護生之愿、共生之愿、破局之愿。

（四）

第三道石門后，是佛窟的主殿。

主殿中央的高臺上，懸浮著一柄長刀，刀身漆黑如墨，刀柄刻著噬靈星的圖騰——正是斬靈刀！刀的周圍纏繞著無數半鹿族人的靈識，他們的慘叫聲在殿內回蕩，聽得人毛骨悚然。

高臺下，跪著一個身披黑袍的人，正是影閣最后的首領——秦冽的師弟，秦墨。他的胸口插著一柄石匠鑿子，鮮血染紅了衣襟，顯然是被自己人所傷。

“他們……他們要強行解封斬靈刀……”秦墨咳著血，指向殿后的暗門，“影閣的死士已經拿到了隕星玄鐵和泉眼冰魄，正在用血祭催動刀靈……”

秦硯沖向暗門，剛掀開簾子，就被一股黑氣逼退。暗門后的密室里，三十六個影閣死士圍成一圈，每個人的胸口都插著一根導管，鮮血順著導管流入中央的熔爐，熔爐中，隕星玄鐵與泉眼冰魄正在黑氣中融合，散發出毀滅的氣息。

“洛水鋒……”秦硯握緊懷中的《靈具圖譜》，指尖的半鹿血脈開始發燙。他按照圖譜記載，將玉琮中的工匠魂靈力注入隨身攜帶的匕首，匕首瞬間化作一柄長劍，劍身流淌著洛水的清光——洛水鋒初成！

“攔住他！”死士們嘶吼著撲上來，他們的眼睛早已被黑氣吞噬，渾然不覺胸口的鮮血正在耗盡。

秦硯揮劍迎戰，洛水鋒的清光所過之處，黑氣迅速消散。他沖到熔爐前，正要劈碎爐體，卻見熔爐中突然升起一張臉，正是趙玨的魂魄，他獰笑著抓住秦硯的手腕：“你以為你能阻止我？這刀里，早已融入了我的靈識！”

（五）

主殿的斬靈刀突然劇烈震動，刀身的黑氣化作一條黑龍，直沖密室。趙玨的魂魄與黑龍融合，發出震天的咆哮：“趙珩！你當年毀我一切，今日我便用這斬靈刀，斬斷你的龍脈，讓大胤陪葬！”

秦硯被震飛出去，洛水鋒脫手落在地上。他看著黑龍沖破佛窟，飛向大漠深處，那里正是大胤龍脈的源頭——昆侖山。

“用這個！”秦墨掙扎著爬過來，將一枚玉佩塞進秦硯手中，那是啟元帝的私印，印文是“鹿鳴與共”，“這是老奴在總壇密室找到的，里面藏著先帝的一縷靈識……他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留下后手……”

秦硯將私印按在洛水鋒上，印文與劍鞘的守心紋融合，爆發出耀眼的金光。金光中，啟元帝的靈識顯現，他看著肆虐的黑龍，嘆息道：“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你早就知道會這樣？”秦硯怒吼。

“我知道斬靈刀的存在，卻沒料到趙玨的執念如此之深。”啟元帝的靈識指向熔爐，“那里面不僅有玄鐵和冰魄，還有影閣收集的‘萬民怨’——這才是刀的真正力量來源。”

秦硯恍然大悟。影閣多年來在各地制造災禍，收集百姓的怨氣，就是為了讓斬靈刀擁有斬斷龍脈的力量！

“洛水鋒的力量不夠，”啟元帝的靈識漸漸透明，“需要有人獻祭自己的半鹿血脈，才能徹底凈化怨力……”

秦墨突然撲向熔爐，用身體擋住黑龍的攻擊：“我來！我是影閣的人，欠了半鹿一族太多……”他的身體在黑氣中迅速消融，最后化作一道金光，融入洛水鋒中。

秦硯撿起長劍，劍身的清光比之前更盛。他望著黑龍離去的方向，知道真正的決戰，才剛剛開始。

（六）

佛窟外的大漠上，黑龍與洛水鋒的光芒交織，天地間一片混沌。

秦硯握著長劍，感覺體內的半鹿血脈正在燃燒，眼前閃過石匠們的笑容、林婉的決絕、秦墨的犧牲……這些畫面化作力量，注入洛水鋒中。

“以我之血，祭你之魂；以我之愿，護此山河！”他嘶吼著沖向黑龍，長劍刺穿龍身的瞬間，斬靈刀的黑氣與洛水鋒的清光猛烈碰撞，爆發出毀天滅地的能量。

風沙過后，黑龍消散，斬靈刀斷成三截，落在大漠中。秦硯跪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手臂漸漸透明——半鹿血脈耗盡，他的靈識正在消散。

彌留之際，他仿佛看到啟元帝與呦呦的魂魄站在云端，對著他溫和地笑。而遠處的昆侖山方向，一縷金光沖天而起，那是大胤龍脈的氣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盛。

趙勇沖過來，抱住漸漸透明的秦硯，淚水模糊了視線：“大人！您撐住！”

秦硯笑著搖頭，將《靈具圖譜》塞進趙勇手中：“告訴新帝……守護山河的，從來不是刀，是人的心……”

他的身體最終化作點點金光，融入大漠的風沙中。風沙過后，佛窟的廢墟上，長出了一株回魂草，草葉上的露珠，映著天邊初生的朝陽。

而在佛窟深處，一塊未被發現的石壁上，刻著秦硯最后的字跡：“棋局已破，前路……自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