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帆影星蹤,余燼新生
(一)
連島橋的晨霧里,銅豆正將最后一株星靈草幼苗栽進橋欄的石縫。幼苗的根須纏著半片月牙玉佩——沙狼留下的那半塊,玉佩的缺口處滲出淡金色的汁液,與靈泉的水流融為一體,順著橋身的紋路蔓延,像在給整座橋織一件隱形的鎧甲。
“周老夫子說這叫‘靈脈橋’。”鹿生捧著《百物靈韻志》走來,書頁上畫著連島橋與清溪谷老槐樹的靈力連接圖,圖中每個節點都標著顆小星星,“星靈草的根須能順著靈力網生長,以后哪里的靈力變弱了,草葉就會發黃預警。”
銅豆的指尖劃過幼苗的葉片,葉片上立刻顯出淡淡的星軌紋。他的傷口早已愈合,但指尖偶爾還會泛起微光——那是星靈草嫩芽留下的印記,能感知到影主殘念的動向。此刻,微光突然閃爍,指向東南方的海面。
歸航燈的水晶碎片懸浮在觀海亭的石桌上,碎片中,一艘掛著星星圖案船帆的漁船正在黑鰭島附近拋錨。漁民們從船艙里搬出個巨大的木箱,箱子上的蛇形紋被星星圖案覆蓋了大半,像個被縫合的傷口。
“是上次那個漠北商人的船。”銅豆認出船主的身影,他正指揮著伙計將木箱抬上島,“箱子里肯定裝著活沙樹的根莖,他們想在黑鰭島重新培育!”
鹿生翻開《百物靈韻志》的附錄,里面夾著張周顯手繪的地圖,地圖上用紅筆圈出黑鰭島的位置,旁邊寫著“地脈裂隙”:“這里是靈力網最薄弱的地方,活沙樹的根莖能順著裂隙鉆進地脈,污染整條靈力網的水流。”
林小滿的身影出現在橋的另一頭,他手里拿著個銅制的羅盤,羅盤的指針正瘋狂轉動,指向黑鰭島的方向。“趙都督已經帶人過去了,但那箱子里的東西不簡單,”他的聲音帶著凝重,“羅盤顯示里面有‘活物’的氣息,不是普通的根莖。”
(二)
黑鰭島的沙灘在烈日下泛著白光,漁船的木箱被撬開時,里面滾出的不是活沙樹根莖,而是數十個陶罐,每個陶罐里都裝著墨綠色的液體,液體中浸泡著塊黑色的晶石碎片——與沉星淵燈塔里的那塊一模一樣。
“是影主殘念的‘培養皿’。”林小滿用白鹿佩的光芒照射陶罐,液體立刻沸騰起來,碎片中的黑影在光中痛苦地扭曲,“他們想讓殘念在晶石里繁殖,等積累到足夠的力量,再一次性沖破靈力網。”
漠北商人站在沙灘上,臉上的笑容帶著詭異:“你們以為毀掉活沙樹就萬事大吉了?影主的殘念早就滲透進地脈了。”他從懷里掏出個青銅哨子,哨聲響起時,陶罐里的液體開始冒泡,黑色碎片紛紛浮起,在空氣中組成個模糊的蛇頭虛影。
銅豆突然想起沙狼日記里的話:“殘念畏‘同源善意’。”他立刻咬破指尖,將帶著星靈草印記的血滴在最近的陶罐上,液體瞬間凝固,碎片中的黑影像被凍結的小蟲,動彈不得。
鹿生的朱砂痣發出金光,他將掌心貼在沙灘上,半鹿族的“縛靈咒”順著沙粒蔓延,在陶罐周圍形成個金色的圈。圈中的黑影拼命撞擊咒文,卻被反彈回來,每次反彈,就會有一縷黑氣消散在陽光里。
趙勇的親兵們舉著纏滿星靈草的長槍,將漁民們圍在中間。那個漠北商人突然從袖中甩出把匕首,匕首上涂著活沙樹的汁液,直刺銅豆的胸口——卻被突然飛來的一箭射偏,箭桿上纏著漢鹿錦,是沙暴衛統領的箭。
“我們在沉星淵的燈塔發現了這個。”統領提著個麻袋走來,麻袋里裝著數十個同樣的青銅哨子,“是影閣的新暗號,吹不同的調子,能指揮不同的殘念。”他的箭袋里,除了普通的箭矢,還有幾支箭頭嵌著星靈草粉末的特殊箭,“這是用沙狼的靈力煉制的,專門對付黑影。”
(三)
陶罐被運回連島橋的醫館時,阿禾娘正在調配新的解毒劑。
解毒劑用星靈草的根莖、雙月草的花瓣和靈泉水混合而成,呈淡金色。阿禾用小勺將解毒劑滴在陶罐的液體里,墨綠色的液體立刻變成透明,黑色碎片沉在罐底,像塊普通的石頭。
“但碎片里的殘念只是暫時休眠。”阿禾娘指著罐底的黑影,黑影雖然不動,卻依然保持著蛇形,“周老夫子說,需要找到‘殘念的源頭’,才能徹底根除。”她從藥柜里取出本泛黃的醫書,書里夾著張從漠北帶回的羊皮,上面畫著個地下溶洞的剖面圖,溶洞的最深處,標著“影主誕生地”。
羊皮的邊緣,有個熟悉的蛇形烙印,與沙狼當初拿出的地圖烙印完全相同。林小滿將羊皮與沉星淵的海圖對比,發現溶洞的位置正好在地脈泉與靈泉眼的靈力交匯處,像顆埋在地下的毒瘤。
“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林小滿的手指點在剖面圖的中心,那里畫著塊巨大的黑色晶石,晶石的周圍,布滿了與陶罐碎片相同的紋路,“影主當年就是從這顆晶石里誕生的,這些碎片都是從它身上敲下來的,相當于它的‘分身’。”
歸航燈的水晶碎片突然投射出畫面:地下溶洞的黑色晶石正在發光,光芒順著地脈蔓延,與黑鰭島的陶罐、沉星淵的碎片、銅豆指尖的印記產生共鳴。畫面的最后,是個戴著斗笠的人影正在晶石前跪拜,人影的腰間,掛著塊完整的蛇形印章,印章的蛇眼處,嵌著顆北斗暗星的碎片——與影主真身的印章一模一樣。
“還有個影主的‘替身’。”鹿生的朱砂痣劇烈跳動,“他在用自己的血喂養那顆母石,讓殘念不斷繁殖。”
銅豆突然想起沙狼的吊墜,吊墜里封存的靈力與母石的光芒隱隱呼應:“沙狼肯定知道母石的位置,他的日記里一定有線索。”他飛奔回觀海亭,從卷宗里翻出沙狼的日記,日記的最后幾頁,畫著無數個重疊的星星圖案,每個圖案的中心,都有個極小的紅點。
將所有的紅點連起來,正好組成個地下溶洞的路線圖。
(四)
通往地下溶洞的入口藏在清溪谷老槐樹的樹根下。
入口的石門上,刻著與母石相同的紋路。鹿生用引路佩的光芒照射石門,紋路立刻亮起,石門緩緩打開,露出條幽深的通道,通道兩旁的巖壁上,嵌著發光的星靈草,是前人留下的路標。
“這些星靈草是半鹿族的守護者種的。”林小滿撫摸著巖壁上的草,草葉的光芒與他的白鹿佩相呼應,“她們當年為了封印母石,自愿留在溶洞里,用自己的靈力滋養星靈草,防止殘念外泄。”
通道的盡頭,是個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的頂部鑲嵌著無數發光的晶石,像片倒置的星空。星空的正下方,那顆巨大的黑色母石懸浮在水池中央,母石的表面布滿了裂痕,裂痕中滲出墨綠色的汁液,滴在水池里,激起圈圈黑色的漣漪。
戴著斗笠的人影跪在水池邊,他的手腕正在流血,鮮血滴在母石上,母石的光芒就會亮一分。他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過身,摘下斗笠——露出張與沙狼有七分相似的臉,只是眉眼間多了幾分陰鷙。
“我是沙影,沙狼和沙暴衛的三弟。”他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木頭,“當年影主抓走我們三兄弟,我被選來當‘母石的容器’,他們兩個卻僥幸逃脫。”他的胸口,也掛著半片月牙玉佩,與沙狼和統領的正好組成完整的一塊,“你們以為沙狼是好人?他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卻為了所謂的‘大局’,故意隱瞞!”
沙暴衛統領的臉色變得蒼白:“爹當年只說找到我和沙狼,從沒說過還有個三弟……”
“因為他覺得我被污染了,不配當守護者!”沙影突然狂笑起來,母石的光芒劇烈閃爍,水池里的黑色漣漪中,鉆出無數條小蛇般的黑影,“今天,我就要讓你們看看,被嫌棄的殘念,能爆發出多大的力量!”
(五)
黑影像潮水般涌向溶洞入口時,銅豆將星靈草粉末撒向空中,粉末在光中變成金色的網,網住了大半的黑影。鹿生則在巖壁上畫著“縛靈咒”,咒文的光芒順著星靈草蔓延,形成道堅固的光墻,擋住了黑影的退路。
林小滿舉起白鹿佩,佩上的光芒與母石的光芒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母石的裂痕越來越大,滲出的汁液也越來越多,沙影的臉色隨之變得慘白,他的生命力正在被母石吸走。
“沙狼不是故意隱瞞!”沙暴衛統領突然大喊,他從懷里掏出封泛黃的信,是沙狼臨終前寫的,“他一直在找你,這封信是他準備找到你后交給你的!”
信里,沙狼說他當年逃出來時,曾偷偷見過三弟,知道他被影主控制,卻沒有能力救他。這些年,他故意留下線索,就是想引三弟出來,用星靈草的力量凈化他身上的污染。信的最后,畫著三顆連在一起的星星,代表著三兄弟。
沙影的手抖得厲害,信上的字跡與他記憶中哥哥的筆跡完全相同。母石的光芒突然減弱,水池里的黑影開始退縮,像失去了力量的支撐。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沙影的眼淚落在母石上,淚水接觸到母石的裂痕,竟滲出淡金色的光,“我被影主控制了這么多年,每天都在等你們來救我……”
鹿生突然想起《百物靈韻志》里的記載:“親情的力量能凈化最頑固的殘念!”他讓沙暴衛統領也滴一滴血在母石上,兩兄弟的血與沙影的淚混合在一起,在母石表面形成個金色的“和”字。
母石發出強烈的光芒,光芒中,所有的黑色汁液都被蒸發,裂痕慢慢愈合,最后變成顆灰白色的普通石頭,再也沒有任何靈力波動。水池里的黑影失去了源頭,紛紛化為金色的光點,融入溶洞頂部的星空中,像顆顆新生的星星。
(六)
半年后,地下溶洞成了新的“靈脈守護站”。
沙影成了這里的守護者,每天擦拭那顆灰白色的母石,石上的“和”字在星靈草的光芒下閃閃發亮。他在溶洞里開辟了個小小的藥圃,種滿了星靈草和雙月草,草葉的香氣能安撫偶爾闖入的生靈。
清溪谷的老槐樹下,銅豆和鹿生埋下了最后一塊黑色晶石碎片。碎片在星靈草嫩芽的包裹下,漸漸失去了黑色,變成與普通石頭無異的灰白色。林小滿的新卷宗就放在旁邊,卷宗里貼著三兄弟的合影、地下溶洞的剖面圖、還有那顆灰白色母石的素描。
最后一頁,是三兄弟合寫的話,字跡各不相同,卻透著同樣的溫度:
“有些裂痕,
能被親情縫合;
有些殘念,
能被原諒融化;
地下溶洞的星空記得,
黑暗從來不是終點,
是等待被照亮的起點。”
歸航燈的光芒穿過連島橋的星靈草,照在沉星淵的燈塔上,與漠北綠洲的星光連成一片。海面上,掛著星星圖案的漁船依然在航行,但這次,船上裝的是星靈草的種子和雙月草的幼苗,要送到更遠的地方,讓和平的光芒,照亮每個曾經被陰影籠罩的角落。
而在那本泛黃的《百物靈韻志》的最后一頁,有人用鉛筆輕輕畫了個小小的問號,問號的旁邊,畫著顆藏在星群里的暗星,像個未完待續的省略號,藏在時光的褶皺里,等待著被新的故事喚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