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鱗下密語,鈴音藏悸
(一)
谷雨的雨絲斜斜掠過連島橋,銅豆坐在觀海亭的石凳上,指尖摩挲著林小滿新刻的木牌——牌上是兩只交頸的鹿,鹿角纏繞著銅鈴的紋路,背面刻著一行小字:“雨落時,鈴音近”。
林小滿從身后輕輕環(huán)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窩,帶著靈泉濕氣的呼吸拂過她的耳畔:“在想什么?”他的指尖劃過她虎口的疤痕,那里是上次擋箭時留下的,已經(jīng)淡成淺金色,“還在擔心燼?”
銅豆轉(zhuǎn)過身,鼻尖蹭著他的鎖骨,聞到他衣襟上混著的星靈草香:“他袖中的鱗片不對勁。”她從懷里掏出共鳴鑿,鑿身的晶石中,映出燼獨自站在沉星淵的畫面——他正將那片黑色鱗片扔進海里,鱗片卻在觸水的瞬間化作無數(shù)細小的黑影,鉆進麟蛇的鱗片縫隙,“那不是普通鱗片,是‘影媒’,能寄生在靈力載體里。”
林小滿的白鹿佩突然貼在晶石上,佩光中浮現(xiàn)出鱗片的來源:它來自界主座下的“影侍”,影侍是界主用自身暗影靈力創(chuàng)造的仆人,千年前被守界人兄弟封印在碎星海的“無回淵”,而燼的影脈先祖,曾是影侍的看守者。
“他在撒謊。”銅豆的指尖收緊,木牌上的鈴鐺紋路硌得掌心發(fā)癢,“他說被仇恨蒙蔽,可影媒需要刻意煉化才能寄生,這不是沖動之舉。”
林小滿握住她的手,將木牌塞進她掌心:“不管他想做什么,我們都一起面對。”他低頭,在她虎口的疤痕上輕輕一吻,“就像這疤痕,會疼,但也會提醒我們,曾一起闖過難關(guān)。”
觀海亭的苔蘚突然沙沙作響,“閉合之眼”印記中,滲出與影媒同源的黑霧,黑霧里,隱約有個披著黑袍的人影,正對著麟蛇的方向低語,聲音像無數(shù)鱗片摩擦。
(二)
沉星淵的海底,麟蛇的本命鱗開始出現(xiàn)異常。最靠近腹部的鱗片下,浮現(xiàn)出與影媒相同的黑色紋路,這些紋路在夜間會發(fā)出熒光,組成斷斷續(xù)續(xù)的符號——是影侍的密語,翻譯過來竟是:“主的左眼,藏于靈泉”。
“主的左眼?”鹿生在《星軌秘錄》上畫出符號的形狀,發(fā)現(xiàn)與界主虛影眉心的紫色印記完全吻合,“界主的力量分為左眼與右眼?右眼在無妄海被封印,左眼藏在主世界的靈泉?”
影族首領(lǐng)的鏡鱗照向麟蛇的鱗片,鱗片中映出更驚人的畫面:燼在夜深人靜時,會獨自潛入沉星淵,用影脈靈力滋養(yǎng)那些黑色紋路,他的嘴唇動著,似乎在與鱗片中的影媒對話,而他袖中露出的,除了那片黑色鱗片,還有半塊刻著蛇紋的玉佩——與麟蛇祖先的守護印同款。
“他在喚醒麟蛇體內(nèi)的影侍力量。”銅豆的共鳴鑿刺入海底,鑿身的晶石與鱗片的紋路產(chǎn)生共鳴,共鳴聲中,夾雜著燼壓抑的低吼:“再等等……等左眼蘇醒,就能讓影脈真正抬頭……”
林小滿的白鹿佩突然飛向靈泉的方向,佩光中映出半鹿族圣地的靈泉底部,有個發(fā)光的物體正在移動——那物體的形狀像顆巨大的眼球,瞳孔中,浮現(xiàn)出燼的身影。
“他不是要復(fù)興影脈。”林小滿的聲音帶著寒意,后背的金色疤痕突然發(fā)燙,“他想借界主左眼的力量,掌控所有靈力載體,包括麟蛇,包括……我。”
(三)
小滿這天的夜,銅豆故意支開林小滿,獨自來到沉星淵。她知道燼今晚一定會來,共鳴鑿的晶石已經(jīng)預(yù)告了他的行動——他要在月滿時分,用影脈靈力引導(dǎo)麟蛇體內(nèi)的影媒,打開靈泉與界主左眼的連接通道。
“你果然來了。”燼從麟蛇的陰影中走出,黑袍在海水中飄動,像一朵巨大的墨色海藻,“我就知道,瞞不過銅匠的眼睛。”
銅豆的靈泉水晶匕首指向他的袖中:“那片鱗片是影侍的信物,蛇紋玉佩是控制麟蛇的鑰匙,你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影脈,是為了界主的左眼。”
燼突然笑了,笑聲在海底回蕩,激起細小的漩渦:“是又如何?光脈憑什么永遠占著主導(dǎo)?界主的左眼能吞噬一切光芒,正好讓世人看看,影脈的力量有多強大。”他的手按在麟蛇的鱗片上,黑色紋路瞬間亮起,“林小滿太天真,他以為兩脈和解就能萬事大吉,卻不知弱肉強食才是真理。”
“他不是天真,是善良。”銅豆的共鳴鑿刺入黑色紋路最密集的地方,鑿身的晶石釋放出太奶奶銅瑤的殘念,殘念化作金色的鎖鏈,纏住燼的手腕,“而善良,有時候比力量更有力量。”
麟蛇的身體突然劇烈翻滾,蛇身的金藍光芒與黑色紋路激烈對抗,鱗片下滲出金色的血液,血液落在銅豆的匕首上,竟化作細小的鈴鐺,發(fā)出急促的警告聲。
(四)
林小滿終究還是來了。他沒有驚動他們,只是躲在珊瑚叢后,看著銅豆獨自對抗燼的身影——她的匕首在海水中劃出金色的弧線,共鳴鑿的光芒像不屈的火焰,虎口的疤痕在用力時變得鮮紅,像一朵在逆境中綻放的花。
“原來她一直這么勇敢。”林小滿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既驕傲又心疼。他想起銅豆總說他傻,可她自己,才是最傻的那個——明明可以等他一起來,卻非要獨自面對危險,只為了不讓他擔心。
當燼的黑色光帶即將纏上銅豆的脖頸時,林小滿終于忍不住沖了出去。他的白鹿佩化作巨大的鹿影,鹿影用鹿角撞開燼的光帶,鹿角上的鈴鐺發(fā)出震耳的響聲,響聲中,銅豆的匕首與他的佩光交匯,形成金藍色的屏障。
“為什么總是要自己扛?”林小滿的聲音帶著怒意,更多的卻是后怕,他抓住銅豆的手腕,發(fā)現(xiàn)她的指尖已經(jīng)因為過度使用靈力而泛白,“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面對嗎?”
銅豆看著他發(fā)紅的眼眶,突然笑了,伸手撫平他皺起的眉頭:“因為我知道你會來啊。”她的額頭抵著他的額頭,聲音輕得像耳語,“就像知道鈴鐺一定會響。”
燼看著他們交握的手,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隨即被狠厲取代:“那就一起去死吧!”他將袖中的黑色鱗片擲向靈泉深處,鱗片在接觸泉水的瞬間炸開,化作巨大的黑色漩渦。
(五)
漩渦中,界主的左眼緩緩升起。那是一顆由純粹暗影靈力組成的眼球,瞳孔中閃爍著無數(shù)影侍的臉,眼球轉(zhuǎn)動時,沉星淵的海水開始倒流,麟蛇的身體被漩渦吸住,蛇身的黑色紋路徹底亮起,與眼球的光芒同步。
“麟蛇快被控制了!”銅豆的共鳴鑿與林小滿的白鹿佩同時刺入漩渦,兩柄神器的光芒在眼球表面形成十字封印,“用我們的血!”
他們同時劃破掌心,兩滴鮮血在漩渦中相遇,竟化作一顆金紅色的晶石——晶石的形狀,與觀海亭那只修復(fù)的鈴鐺完全相同。晶石撞在眼球上,發(fā)出震耳的響聲,響聲中,眼球的光芒劇烈閃爍,仿佛在痛苦地掙扎。
燼的身影在此時突然出現(xiàn)在眼球后方,他將影脈靈力全部注入眼球:“主的左眼,認我為主吧!”他的后背,黑色疤痕突然裂開,滲出的血液竟與眼球的暗影靈力融為一體,“我與你一樣,都被光所排斥!”
眼球的瞳孔突然轉(zhuǎn)向他,射出一道黑色光帶,光帶纏繞住燼的身體,將他與眼球連接在一起。燼的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隨即被驚恐取代——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靈力正在被眼球吞噬,像被吸入無底深淵。
(六)
“他被界主的左眼反噬了!”林小滿的白鹿佩釋放出最后的光芒,將銅豆護在身后,“影脈靈力與暗影靈力本就同源,他在滋養(yǎng)眼球的同時,也成了它的養(yǎng)料!”
銅豆看著燼在黑色光帶中痛苦掙扎的臉,突然想起他胸口那道與林小滿對稱的疤痕——那也曾是被傷害的證明。她的共鳴鑿?fù)蝗晦D(zhuǎn)向燼的方向,鑿身的晶石射出金色的絲線,纏繞住他的手腕:“還來得及!放棄暗影靈力,我們幫你!”
燼的眼中閃過猶豫,他看著銅豆與林小滿交握的手,又看向自己正在透明化的身體,突然慘笑:“晚了……我早就沒有回頭路了。”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袖中的蛇紋玉佩擲向麟蛇,“至少……讓影脈的錯誤,到此為止。”
玉佩融入麟蛇的本命鱗,蛇身的黑色紋路瞬間消退,麟蛇發(fā)出震耳的龍吟,用身體撞擊界主的左眼,將眼球重新撞回靈泉深處。黑色漩渦開始消散,消散前,燼的身影化作無數(shù)黑色光點,其中一點,竟飛向林小滿的后背,融入那道金色疤痕。
林小滿的身體劇烈顫抖,腦海中涌入燼最后的記憶:火海中的嬰兒,黑袍人的低語,影脈族人期盼的眼神……還有一句未說完的話:“影與光,本就該……”
(七)
沉星淵的危機解除后,麟蛇的本命鱗上,多了一塊蛇紋玉佩形狀的印記,印記會在月圓時發(fā)出柔和的光,守護著靈泉的安寧。界主的左眼雖被撞回深處,卻留下了一道細小的裂縫,裂縫中,滲出的暗影靈力被麟蛇的本命鱗吸收,轉(zhuǎn)化為金黑色的新靈力——像光與影的融合。
銅豆坐在觀海亭,用靈泉水晶匕首打磨著一塊新的銅片,銅片上,她正在刻兩只鈴鐺,一只刻著光紋,一只刻著影紋,鈴鐺的頂部,都有一個小小的疤痕形狀。
林小滿從身后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的發(fā)頂,他的后背,金色疤痕已完全褪去,變成與銅豆虎口相同的淺金色,只是疤痕的中心,多了一點微小的黑色,像一顆被光包裹的影。
“在想燼?”林小滿的指尖劃過銅片上的鈴鐺,“他最后的記憶告訴我,他不是天生的壞人,是被仇恨和利用逼到了絕路。”
銅豆放下匕首,轉(zhuǎn)身鉆進他懷里:“我在想,我們會不會有一天也被誤解,被利用?”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安,“就像太奶奶,像燼。”
林小滿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不會。”他低頭,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像落下一片羽毛,“因為我們有彼此,有會響的鈴鐺,還有……”他從懷里掏出個小小的錦盒,打開,里面是兩只一模一樣的銀戒指,戒指上,各鑲嵌著一塊金黑相間的晶石——是用燼消散后殘留的光點,混合他們的血晶鍛造而成,“這個。”
銅豆的眼眶瞬間紅了,她拿起戒指,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好。戒指的晶石與她的靈泉水晶匕首共鳴,發(fā)出細微的響聲,像一句無聲的承諾。
(八)
星圖館的新展柜里,多了一件展品:燼留下的那片黑色鱗片,旁邊放著銅豆與林小滿的戒指復(fù)制品,展柜的標簽上,寫著鹿生的字跡:“影與光,本是一枚硬幣的兩面,缺一不可。”
觀海亭的苔蘚,“閉合之眼”印記中,界主左眼的裂縫正在緩慢愈合,但裂縫深處,隱約有個新的影子在蠕動——那影子的形狀,既不像界主,也不像影侍,而像一個穿著半鹿族白袍的少年,手中握著半塊鈴鐺。
石縫里的星靈草,開出了一朵奇特的花,花瓣一半是金色,一半是黑色,花心處的露珠,映出林小滿后背那點微小的黑色——露珠中,黑色正在緩慢擴散,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
銅豆靠在林小滿的肩上,聽著觀海亭檐角新掛的鈴鐺在風(fēng)中輕響,鈴鐺聲里,她的靈泉水晶匕首與他的白鹿佩共鳴,發(fā)出和諧的韻律。
“你說,我們的故事什么時候才會真正平靜?”她輕聲問,指尖無意識地撫摸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林小滿握住她的手,與她的戒指輕輕碰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或許永遠不會平靜,但只要這響聲還在,我們就不怕。”
他沒有告訴銅豆,昨夜他做了個夢——夢里,他站在一片漆黑的草原上,身后是界主的左眼,身前是向他伸出手的燼,而他的掌心,握著一只破碎的鈴鐺。
(本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