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斷層余蝕，根下潛影

（一）

寒露的清晨，歸心號抵達主世界與迷霧星海的交界處。斷層帶的景象比星圖記載的更詭異——這里的海水呈現出半透明的灰紫色，海面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光粒，細看之下，竟是被蝕星粉腐蝕后殘留的靈力碎片，碎片折射出的光影中，能看到墨最后時刻的掙扎。

銅豆蹲在船舷邊，用靈泉水晶匕首輕輕攪動海水。匕首的符印與水中的碎片產生共鳴，碎片突然凝聚成墨的虛影：她的手臂仍在被蝕星粉吞噬，卻死死指向海底的某個方向，指尖滲出的銀紫色血珠在水中畫出螺旋狀的紋路——正是星蝕陣能量源頭的封印形態。

“是‘逆旋陣’。”林小滿的白鹿佩懸在水面，佩光穿透海水，照亮海底的景象：那里有個由灰黑色珊瑚組成的巨大漩渦，漩渦的中心，嵌著塊人頭大小的蝕星粉晶石，晶石的表面，刻著與墨銅錘鎖鏈相同的紋路，“激進派用墨的靈力核心鍛造了這塊晶石，只要破壞它，星蝕陣就會徹底失效。”

他的指尖突然刺痛，護心繩的鈴鐺發出異常的響聲——昨夜沾在船底的蝕星粉正在擴散，細小的灰黑色粉末順著船板縫隙爬上甲板，落在星靈草的根系上，草葉的邊緣開始微微卷曲，原本銀紫色的花瓣泛出淡淡的灰。

“蝕星粉能通過植物根系傳播。”銅豆迅速用銅錘的光芒隔絕粉末，錘身的銀紫色紋路在接觸粉末時發出滋滋的響聲，“墨轉化的修復光只能對付游離的蝕星粉，對這種附著在生命體上的粉末沒用。”

（二）

潛入斷層帶海底的準備在午時完成。銅豆穿上星航族特制的抗蝕甲，甲胄的材質與古船的銅制外殼同源，能暫時抵御蝕星粉的腐蝕。她的靈泉水晶匕首被改裝過，刃口鑲嵌著墨化作的光粒，匕首出鞘時，光粒會在周圍形成半透明的護罩，將蝕星粉隔絕在外。

林小滿幫她系緊甲胄的腰帶，指尖劃過甲胄胸口的凹槽——那里嵌著半塊白鹿佩的碎片，是他昨夜用靈力從佩上剝離的，“這是半鹿族的‘牽星玉’，能實時傳遞我的靈力，一旦護罩破裂，就捏碎它，我會立刻拉你上來。”

他的動作格外仔細，連甲胄的靴帶都反復系了三次。銅豆看著他發紅的耳根，突然踮起腳，用帶著抗蝕手套的指尖碰了碰他的臉頰：“放心，我帶了那個。”她從甲胄的口袋里掏出個小小的銅盒子，里面是觀海亭那對修復過的鈴鐺，鈴鐺的接縫處裹著金黑相間的布條——是用林小滿的頭發與她的銅絲編織的，“萬一出事，鈴鐺會響的。”

影辰的鏡鱗在此時投射出海底的實時畫面：灰黑色珊瑚漩渦正在緩慢旋轉，每轉一圈，周圍的海水就多一分灰紫色，漩渦中心的蝕星粉晶石上，浮現出墨痛苦的臉，晶石的裂縫中，滲出的蝕星粉正順著珊瑚的根系，向主世界的方向蔓延。

（三）

海底的能見度極低，只有銅豆的匕首光粒能照亮周圍三尺的范圍。灰黑色的珊瑚像扭曲的骨骼，表面覆蓋著滑膩的蝕星粉薄膜，觸碰時，薄膜會化作灰霧，鉆入甲胄的縫隙——幸好抗蝕甲及時亮起銀紫色的光，將灰霧擋在外面。

“珊瑚在吸收蝕星粉的能量。”銅豆的通訊器里傳來林小滿的聲音，帶著海水過濾后的雜音，“白鹿佩顯示，它們的根系已經連接到主世界的落星崖海溝，再往前三十丈就是漩渦中心。”

她的守界鱗突然發燙，心核印記的金紫色水晶透過甲胄的凹槽，與海底的蝕星粉晶石產生共鳴。晶石中的墨影突然睜開眼睛，目光穿過海水，落在銅豆的甲胄上，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左三”。

銅豆立刻向左前方移動三丈，果然避開了一片隱藏的蝕星粉暗流——暗流的顏色與海水幾乎一致，若不是墨的提醒，觸碰到的瞬間，抗蝕甲的護罩就會破裂。她對著墨影的方向輕輕點頭，匕首的光粒在水中畫出小小的星靈草圖案，那是姐妹倆小時候的暗號。

墨影的嘴角似乎向上彎了彎，晶石的裂縫突然擴大，露出里面的景象：晶石的核心，藏著半塊同心佩，正是當年被激進派奪走的那半塊，玉佩的邊緣，刻著個極小的“安”字——是墨的小名。

（四）

距離漩渦中心還有五丈時，意外發生了。周圍的灰黑色珊瑚突然劇烈震動，珊瑚的根系從海底鉆出，像無數條灰黑色的蛇，纏向銅豆的四肢。蝕星粉晶石的光芒突然變強，珊瑚根系上的紋路開始發光，與銅豆甲胄的抗蝕光產生激烈對抗，護罩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

“是‘噬靈陣’！”林小滿的聲音在通訊器里急促響起，“它們在吸收護罩的能量！我現在就下去幫你！”

“別來！”銅豆用銅錘斬斷纏來的根系，錘身的銀紫色紋路與匕首的光粒同時亮起，在周圍形成金紫色的光球，“牽星玉會暴露你的位置，這些珊瑚能感應到半鹿族的靈力！”

她的守界鱗在此時爆發出強光，心核印記的水晶穿透光球，與蝕星粉晶石中的同心佩產生共振。玉佩的“安”字突然亮起，晶石中的墨影化作銀紫色的光帶，順著根系纏繞的方向，在珊瑚叢中開辟出一條通道——通道的盡頭，正是漩渦中心的晶石。

銅豆順著通道沖向晶石，抗蝕甲的護罩在此時徹底破裂，蝕星粉瞬間沾上她的手臂，皮膚立刻傳來灼燒般的劇痛，像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血肉。她咬緊牙關，將銅錘與匕首同時刺入晶石的裂縫——

“墨，我們回家了！”

（五）

晶石炸開的瞬間，斷層帶的海水掀起巨大的漩渦。墨的銀紫色光帶與銅豆的心核靈力交織，將灰黑色的蝕星粉全部包裹，形成一顆巨大的光繭。光繭中，墨的身影與銅豆的身影重疊，姐妹倆的銅錘在空中相碰，發出震耳的響聲，響聲中，蝕星粉的灰黑色徹底褪去，化作純凈的銀紫色光粒，融入周圍的海水。

林小滿潛入海底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銅豆懸浮在光繭中央，她的手臂上，蝕星粉腐蝕的傷口正在愈合，愈合處長出銀紫色的花紋，與墨的同心佩印記完全吻合。光繭外，灰黑色的珊瑚正在褪色，露出底下原本的金紅色，珊瑚的根系上，開出了細小的星靈草花。

“你沒事吧？”他將她緊緊抱在懷里，發現她的體溫異常低，嘴唇泛著淡淡的紫。護心繩的鈴鐺不知何時斷了一根，剩下的那根纏著她的手指，鈴身沾著她的血痕，血痕在鈴上凝成小小的星靈草圖案。

銅豆虛弱地笑了笑，將緊握的手松開——掌心躺著兩塊合二為一的同心佩，玉佩的背面，刻著完整的“共生”二字。“墨說……她一直記得小時候的約定。”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說要和我一起……在迷霧星海種滿星靈草……”

（六）

歸心號返航的途中，斷層帶的海水已恢復成清澈的藍。銅豆躺在船艙里休養，她的手臂上，銀紫色的花紋會在月圓時發光，花紋的形狀，正是墨的銅錘與她的銅錘相碰的剪影。林小滿每天都用白鹿佩的光芒為她溫養傷口，他的鬢角又多了些白發，后背的金黑疤痕與她手臂的花紋產生奇妙的共鳴，每當疤痕發燙，花紋就會亮起，像在互相安撫。

影辰的鏡鱗在船尾閃爍，鱗片中映出主世界的景象：落星崖的古船正在自我修復，船身的銅制外殼上，多了塊銀紫色的銘牌，銘牌上刻著“墨”字；連島橋的靈泉邊，長出了第一株來自迷霧星海的星靈草，草葉上，同時有銅匠錘與噬星族光帶的紋路。

鹿生在《星核秘錄》的新篇寫下：“蝕星粉的本質，是被扭曲的修復光；仇恨的根源，是被遺忘的羈絆。當銅錘敲響姐妹的約定，當白鹿銜來共生的種子，所有的黑暗，都會化作照亮歸途的星。”

但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歸心號貨艙里的星靈草盆栽中，有一株的根系始終帶著極淡的灰黑色。這株草的葉片特別大，能將周圍的光都吸收到根部，根部的土壤里，藏著粒未被完全凈化的蝕星粉——它比普通的蝕星粉小十倍，顏色接近透明，正順著草根的汁液，緩慢地向上蔓延。

（本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