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今天沒什么事,騰蘭就慢吞吞地細嚼慢咽吃完早飯,認認真真收拾好碗筷,慢條斯理地為于韻擦了一遍地,然后認認真真地洗澡,吹頭發,化妝。
于韻真的是愛自己的小女人,所有好的,大牌的抗衰老的,去皺的,美白的騰蘭聽過的,沒聽過的化妝品,瓶瓶罐罐,水,乳霜,精華,眼霜,頸霜,面膜,各種去皺儀,診療器,騰蘭真的是看花了眼。
同為女人,相差只有一歲,怎么感覺這兩個女人活在兩個世界?騰蘭總是只能看到別人,小時候,怕媽媽,因為媽媽總是打她,罵她。她考試不好要打罵,對別人不客氣要罵,不和小朋友分享玩具要打。她總是怕媽媽的。
長大了,她要考慮領導。領導說:“騰蘭,這個項目做的不好,需要重新做。”剛畢業的騰蘭會非常詳細地解釋,自己為什么這樣做,當然,結果可能不好,自己會努力,云云。
同事王大姐對她說:“你話真多,解釋那么多,領導會討厭你的。你要乖乖聽話。”好吧,以后要聽領導的,她學會了不反駁,不解釋,乖乖聽話。你要我怎樣,我就怎樣,我是一個沒有頭腦,沒有感情的機器。
有一次,部門經理什么都不說,就說,“不可以,重新做。”騰蘭什么也沒說,什么都沒問,拿回座位那自己絞盡腦汁寫的第幾十篇軟文宣傳,繼續改。改了經理也說不成,改!改了還不成,還要改。
騰蘭沒吭聲,想:大概就是不合格吧?干脆不改,重新寫!她要看,改到第幾遍經理才會滿意。
經理終于忍不住問:“你不會哭的嗎?”
“什么?”騰蘭沒聽懂。
“我是說,你們東北女孩都不哭的嗎?”經理的臺灣腔軟塌塌的。
“不是,經理,您是說,我這改動的十幾次軟文就是因為我沒哭所以沒通過嗎?”騰蘭恍然大悟。
“是啊!因為我以前在臺北的助理,我只要讓她返工,說,不行,不可以!她就哭得梨花帶雨,哎呦,好好看呦!”原來,他的不滿意不是對文字,而是對人。
“那如果我哭了,還討饒呢?就過了是嗎?”騰蘭無名之火,火冒三丈!你個WBD!害得我早也想,晚也想,想了這么一星期,改了十幾遍,就是因為我不會像臺灣女子那樣嬌滴滴地梨花帶雨?就是因為我不曾哭泣?
騰蘭不哭,不是她不想哭,不是她哭不出來,而是她逼著自己不能哭。小時候因為偶爾成績不好,媽媽打她,卻不讓她哭,讓她把眼淚憋回去;長大了,她發現,自己被欺侮,自己哭了,壞人會更囂張,自己的霸氣就沒了。不能哭!騰蘭對自己說。
所以,當騰蘭看到媽媽在看電視連續劇都哭得稀里嘩啦,奇怪地說:“有什么可哭的?”
媽媽道:“你這個人,真是心狠!看這么感動的片子都不哭嗎?”
“哭?我敢哭嗎?小時候您一聽我哭就心煩,就要打我,要我把眼淚憋回去,反正都要憋回去,還要哭什么?干脆就別哭了嘛。”
是呀,女孩子哭哭啼啼,羞羞答答,那才是女孩子,才是女孩子該有的樣子。但是,小時候,媽媽不讓她哭啊!她真的不敢哭啊!做一個女漢子吧,女漢子吃了虧,上了當,只咧嘴笑笑,罵一句:QTMD!完事兒。當然,那打碎了牙往肚里吞的困頓與苦楚,只有自己知道。誰能懂呢?誰會懂呢?誰想懂呢?干別人什么事?他們不會懂的。
“喂,蘭蘭,這幾天都沒打電話,你干什么呢?焦陽最近有沒有給你生活費啊?啊?我跟你講,你這個人,就是活該!誰讓你當初跟他說好要AA制的?你聽他說什么他負責給家里攢錢,他攢的錢,都請女同學,女同事吃飯了吧?帶你和寶寶出去吃過幾回?你懷孕檢查他都不掏錢!你就是活該,沒個手腕拿住男人,真差勁,太差勁了。”
“媽,您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掛了吧。我從焦陽家搬出來了。”
“咦?為啥搬出來?怎么了?你倆吵架了?他打你了?寶寶呢?把寶寶接回來吧,我看著,反正我退休了,沒什么事,啊!聽我的,把寶寶接回來,我給寶寶做好吃的。”
“行了,您甭管,甭操心了。他媽說上次他打我是因為我罵他,他個男人,連真話都不敢講,想撒謊告訴他罵他喝酒撒酒瘋打人都有理由了。寶寶是他們家的種,不會對他不好的,您放心吧。剩下的,就別摻和了,越參與,越亂。我要出門了,再說吧!”
太多的,騰蘭不好說,也不愿說。說來說去,什么打人,罵人,相互咒罵,埋怨,甚至詛咒!何必呢?他們無非就是想讓騰蘭把菜買好,把屋子收拾好,把衣服洗好,把飯做好,把孩子帶好,當然,她賺的錢也要交給焦陽最好!真是好上加好,這樣一個賢惠能干,勤儉持家,不但吃得少,還能把老公和孩子照顧得妥妥帖帖,不僅自己不花錢,還要把錢上交給老公的好女子,騰蘭都想找一個給自己當老婆!只可惜,這樣的女人好像并不存在,他們妄想的,連做夢都遇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