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上懸著熱汽。
“這真是一個大問題，而且有點模糊。”布魯克說道，“你得把問題具體明確一點，我才能回答。”
陳墨想了想，說道：“無形之術(shù)的修行，是否存在一個，可以統(tǒng)一劃分的層次體系。上一個層次，比下一個層次，強上一個量級。”
“哪方面的強？”布魯克反問，如條件反射。
“肌肉？”
“智慧？”
“技巧？”
他說道：“這又是一個問題，士兵會殺人，卻不會畫畫；畫家會畫畫，卻不會修表；表匠會修表，卻不會變魔術(shù)。”
“各有所長，很難說誰比誰強。”布魯克說道。
陳墨思索片刻，說道：“國王不會乞討，乞丐不會統(tǒng)治，但前者比后者活得滋潤。”
“愚蠢的比喻。”布魯克說道，“國王是統(tǒng)治者的頂端，底下是一層層的辦事員、官員、議員，乃至首相，而乞丐只是乞丐，如果把乞丐歸入一個體系，它也是最底層。”
“你不能把底層與頂層放在一起做比較。”布魯克說道。
“不過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他說道，“我得想一想。”
“想一想？”
“有句話叫，無形之術(shù)，十世不足。可見其包羅萬象。”布魯克說道，“不同的無形之術(shù)之間差異很大，少有人作這樣的劃分。”
“你可以先喝喝茶。”他建議道，“不要打擾我。”
于是陳墨從善如流，靜靜地喝茶。
苦后帶甘，是中國茶。
至于具體哪種，則不太好說，兩輩子都沒怎么研究過。
時間逝去，如茶冷卻，如汽消散。
“噠噠噠！”布魯克敲了敲桌面。
“看來您有了靈感。”陳墨說道。
“一點。”布魯克笑道，“層次劃分不太符合我的認(rèn)知，所以我從一個修習(xí)者必須經(jīng)歷的階段，來講這件事情。”
“愿聞其詳。”陳墨說道。
“首先，我們要從修習(xí)者本身說起。”布魯克拿起茶壺，說道，“就拿這壺茶來說。”
“假設(shè)這壺已經(jīng)泡好的茶，是一個修習(xí)者的最終形態(tài)，那么你認(rèn)為，修習(xí)者的最初形態(tài)，是什么？”
“茶葉？”陳墨說道。
“不是。”布魯克搖搖頭，說道：“是水。你不能從經(jīng)濟的角度去看這個問題，雖然一克茶葉比一壺水要貴得多，但我們最后喝的還是水。”
“水就是最開始的狀態(tài)，也就是凡人。”
“在水中加入茶葉，水開始成為茶，凡人開始成為超凡。”
“那么怎么解釋資質(zhì)的問題？”陳墨問道。
多蘿西抬起頭，她也十分關(guān)心這個問題。
布魯克笑了笑，說道：“你以為所有的水都可以泡茶嗎？”
“你是會用工廠的廢水泡茶？還是會用豬圈的糞水泡茶？”
“能用來泡茶的水至少要能喝才行，也就是修習(xí)無形之術(shù)的最低限度。”
“但水可以蒸餾。”陳墨說道。
“這只是一個比喻，克斯默，提升人的資質(zhì)要比蒸餾水難一萬倍。”
“好吧，您繼續(xù)。”
多蘿西，眼睛一暗。
“我們已經(jīng)說完了修習(xí)者的性質(zhì)，現(xiàn)在就必須提到茶的另一組成部分，也就是你剛才提到的茶葉。”布魯克說道。
“一般來說，茶葉是儀式。”
“一般來說？”陳墨問道。
“不太確定，可能有些人的茶葉不是儀式。”
“那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布魯克說道，“還有，你怎么問題這么多？”
“不懂就問，不問不知。”陳墨說道。
布魯克頓時一噎。
有道理啊！
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你想想你問了多少問題！”他氣道，“我又不是你的老師！”
陳墨無奈地說道：“我盡量少問。”
“是盡量別問。”布魯克氣得喝了口茶，然后繼續(xù)說道，“我們講到哪了？”
“茶葉。”
“對，茶葉。茶葉就是儀式，沒有一般來說。”布魯克說道，“把茶葉放進(jìn)水煮，就是為修習(xí)者舉行儀式。”
“自此，水就有了茶的味道，修習(xí)者也將具備某種性質(zhì)。”
“某種性質(zhì)？”
“簡單的說，茶有紅茶綠茶，兩種味道不一樣，性質(zhì)就是這個意思。”
“有……”
陳墨正要問，布魯克打斷道：“好了，我特么知道你要問什么。”
“但我就是不告訴你。”
“……”
布魯克心情一陣愉悅，說道：“總之，就是會染上一層性質(zhì)。我知道你有一份儀式，否則不可能不跟我學(xué)魔術(shù)。到時候你自己經(jīng)歷就知道了。”
陳墨沒有否認(rèn)，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正如只有誘惑才能抵擋誘惑，能讓人拒絕無形之術(shù)的，就只有另一份無形之術(shù)。
“怕不怕我搶？”布魯克開玩笑道。
“您興趣不大。”陳墨說道，“且有所顧忌。”
他是在說那枚古幣，雖然不清楚來自于誰，但確實能起到震懾作用。
“太聰明是會遭報應(yīng)的。”布魯克說道。
陳墨笑了笑，沒有反駁，他不是來爭辯的。
“好吧，我們繼續(xù)說。”布魯克有些沒趣，說道，“我們剛講到了往水里加茶葉是吧。”
“是的。”陳墨點頭。
“往水里加茶葉就是為人舉行儀式，接下來就是要煮茶。煮茶需要火。”
“我知道你要問火是什么。”布魯克已經(jīng)學(xué)會搶問，他說道，“這個問題說實話，也不好答。”
“一種觀點認(rèn)為，火也是來自于修習(xí)者本身。”
“激情？”
“理性？”
“欲望？”
“健康？
“可能是這些，也可能不是。我個人還是比較認(rèn)同這種觀點。”
“人既是水，也是火。聽上去就很棒。”
陳墨靜靜聽著，目光略微閃爍。
布魯克有所察覺，說道：“你似乎有什么想說？這次我允許你問。”
陳墨想了想，說道：“火要燃燒，就要消耗。這些消耗的東西，是永久性的么？”
“你為什么總能問到點子上？”布魯克嘆道。
“運氣。”
“滾！”
過了一會兒，他才繼續(xù)。
“一般情況下，應(yīng)該是可以恢復(fù)的。”布魯克說道，“你可以理解為工作，工作需要消耗食物，但又賺回更多的食物。當(dāng)然，有時也會入不敷出。尤其剛開始的時候。”
“有什么好的建議嗎？”陳墨問道。
“沒有。”布魯克說道，“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頓了一下，他繼續(xù)說道：“繼續(xù)往下講。我們講到了煮茶是吧。”
“是的。”陳墨點頭。
“煮茶的過程中，茶葉的一些元素就會滲透到茶里，煮得越久，就滲透得越多。放在修習(xí)者上，就是逐步加深，對這一性質(zhì)的理解和掌控。”
“一般來講，性質(zhì)越突出，說明一個修習(xí)者走得越遠(yuǎn)，就越不好惹。”
“所以，強弱之別，有時還是能看出來的。”
“怎么看？”
“憑感覺。”
“…..”
“開個玩笑。”布魯克說道，“其中的確還分一些階段，但那都是非常有價值的信息。”
“我又不是你老師。”他暗示道。
陳墨眼觀鼻鼻觀心，不為所動。
“好吧。”布魯克似是有些累了，講得有些久。
他打了個哈欠，說道，“最后，我們說一下禮儀。”
陳墨也打起精神，奧克萊厄和密傳【死者的期許】里，都提到過禮儀。
“類似于茶藝。”
“一套行為規(guī)范，又或者說是戒律，一定程度上可以幫助我們掌控性質(zhì)。”
“每套無形之術(shù)的禮儀都不太一樣。有的很難，有的很蠢，有的很可笑。所以有的人遵守，有的人不遵守。”
“不遵守會怎樣？”陳墨問道。
“可能會怎樣，也可能不會怎樣。無形之術(shù)越到后面，就越不好說。”布魯克說道。
然后是一陣沉默。
“該說的我已經(jīng)說完了。”
他嘆了一口氣道：“怎么不知不覺，就回答了你這么多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