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寂靜的聽不到一點聲音,盛闊不知道站在床邊許久,眼尾微微發紅,眼白冒著紅血絲,半天都沒眨一下眼。
就好像剛才,他笑著說安排駱少祈葬禮的事,那笑就沒存在過,四周攜著陰郁的氣息,連同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都顯的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拳頭一點點攥緊,直至骨節泛白,青筋凸起,才松開。
他蹲下來,將那雙柔若無骨纖細又沒有溫度可言的手,緊緊握在了手中。
他紅著眼,試圖控制自己要失控的情緒,一遍一遍執拗地將自己手上的溫度,渡過去。
說她沒救,還無藥可救,他絕不相信這荒謬絕倫,有救的,一定有的,他的阿胭不會死的,會好好活著的。
搓著她纖細的手,加重了力道,搓紅了,溫度也沒渡過去多少,停一會,剛凝起來的一點溫度,很快就又散了去。
盛闊頹喪,靠著床直接跌坐在地,他的手就一直沒放開過她的手。
她一直不想讓自己知道她的身體狀況,是早就料到自己命不久矣了是嗎?
所以,才會因為一次牽強的借口,要將他趕走。
“阿胭……”
盛闊手遮眼,整個人都是痛苦的,身上彌漫著悲慟的情緒。
“你騙我,你一直在騙我……”
他不想當她的寵物,他也不是金絲雀。
他執拗地就是想在她心里占一些位置,他以為他真的可以在她心里占了那么至少一點的位置。
但現在才知道,沒有,一點都是顯的奢侈的。
他在她心里,沒有位置。
他還是那個隨時都能被拋棄的寵物,她不高興了就不想要他,生氣了就想扔了他。
她是不是覺得自己快死了,可憐他,才讓他一點點靠近的?
盛闊覺得自己在她眼中,就是一個可憐的生物,被她可憐。
這種窒息的情緒,一直縈繞在心口,不上不下,盛闊最后吐出了一口血來,鮮紅的血跡,染紅了唇角,昏暗的房間內,微光照在他臉上,驚然妖冶的美。
他靠著床,頭微仰,看向了天花板,低低自嘲的笑了。
他還真是可憐啊,需要一個將死之人的垂憐施舍的愛,這份施舍里,沒有半分真心。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還在試圖地當成真的。
但眼前的一切告訴自己,他就是個蠢貨,活該被垂憐的可憐蟲。
越臨近深夜,海上的氣溫徒然下降,有些冷。
李雪衣縮著躲在了自己房間里,她咬緊了牙關,指尖陷入掌心掐破了皮感覺不到疼似的,她還沒從前面那血腥的一幕反應過來。
幾個殺手都沒能殺死容胭的一個保鏢,李雪衣躲在了樓梯口處,親眼目睹了,那個看起來溫柔又美的像畫中人的女人,竟一手,就將那個殺手的喉嚨給刺穿了。
這一幕,不由地讓她想起了在馬場時,哥哥李天碩,就是這副下場。
她怕了嗎?
她是有些怕的,可就這么放棄,她又有些不甘心。
憑什么她喜歡的得不到,為什么自己就不能去爭?。?/p>
李雪衣是害怕的,想著那個女人這么可怕,她根本就不是對手,可想起盛闊那張令人著迷的臉,讓人沉溺的雙眼,她勇氣又來了。
打了雞血,興奮了起來。
對著鏡子又傻又癡的笑。
游輪前往的方向是京城,李雪衣這些天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房間里,沒再敢出門,那幾個清醒過來的富家千金,知道自己被當槍使了,惱怒的找上門,但李雪衣躲著,她們只能氣的往肚子里咽。
京城有李雪衣的親人,她的祖父家,不算什么豪門世家,小小的經濟能力還是有,窮人中,也算是有錢的了。
下了游輪,她飛快地往祖父的家去。
容胭這一睡,就是好幾天,原本就嗜睡,加上安眠藥的作用,直接讓她沉睡了幾天,人醒來,就在一處很雅致的別院宅子處。
看著她頭頂復古式的天花板,容胭茫然了幾秒后知后覺,將視線轉向了旁邊。
旁邊站著的,睜著眼盯著她的盛闊,眼里都是紅血絲,眼底有明顯的烏青,顯然好幾天沒睡。
床上的人有動靜,他跟木頭似的才有了反應,視線隨著她而動。
頭有些疼。
容胭一起來就感覺頭疼,躺太久了,身體枝節活動都略微僵硬。
她活動一下,一只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給她揉著胳膊,腿,肩膀,不發一言,沉默安靜的又不像話。
容胭覺得這樣的盛闊有些奇怪,她斂了下眸,朝人看去,音色柔柔的:“阿闊?!?/p>
“嗯?!彼幸宦?,他應一聲,有些疏冷。
“你怎么了?”
“沒事。”盛闊垂下眼,長睫遮下陰影,掩去了眼中的情緒,嗓音盡量平靜。
再次冒起青筋的手,出賣了他。
容胭余光掃了眼,極美的一雙丹鳳眼,散著柔光,唇色顯白:“你不高興?”
“沒有。”他態度還是平平淡淡,嗓音低沉悅耳,夾含了幾分郁氣。
外邊的太陽正好,給她的筋骨活絡了后,盛闊不發一言,沉著眸色地將容胭抱起,一如既往的曬太陽。
這處別院,復古式的風格,并不是容胭名下的房產。
但看到守在別處的保鏢,她只將視線轉了回來,才問:“這是哪?”
盛闊將她平穩放在舒適的躺椅上,自己在旁邊的椅子坐著,掀了下眼皮,口吻淡涼:“一處別院?!?/p>
誰的別院,不用明說,容胭也知道了,不是她的,是盛闊的。
這里是京城,他沒來過,自出生起就在熔城,直到三年前盛家將他送給了她,搬離了熔城,遷到京城。
他在京城有別院,就是個疑問。
容胭一點都不好奇,她也不問,她想要知道,一個長年被當做私生子的人,是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他隱藏的有多深,很快就暴露出來了,從一開始,她就知道。
她試圖忽略那些蛛絲馬跡,也沒想過,三年前那次的意外,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早謀劃好的,所有忽略的點放大,就是蛛絲馬跡,但她忽略無視了。
一個將死之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是你準備將一個人,放心里,到頭來發現,從一開始就是陰謀,虛假的。
假的好像又不知覺甘之如殆地當成是真的。
容胭安靜的有些出奇,眼神略呆地望向一處,盛闊靜待一會,沒等到她的詢問,他自動解釋:“盛家送給我的別院?!?/p>
盛家那些跟條狗舔著的送過來的,幾天前,下了游輪,他們好像早就尋到風似的一大家子全過來迎接,他不耐煩,抱著沉睡中的容胭離開。
被煩的不勝煩,美名其曰的盛家就將這座宅子送到了他手中。
盛闊很清楚,他們送的不是他,而是因為容胭,他覺得惡心,盛家這些人的嘴臉都挺惡心的,將就著住著。
等過幾天,在換一個住的地方,住久了,他怕自己反胃。
容胭哦了一聲,反應平平的,又有些淡,眼緩緩闔上。
兩人之間靜的沒再有一點聲音。
良久,容胭開口:“阿闊。”
她臉色在陽光下,更加蒼白無血色,盛闊死死盯著,眼底的烏青也很明顯,他應了聲:“嗯?”
“你想要自由嗎?我放你飛走,你覺得好不好?”
她的音色同樣很淡,淡的沒起一絲情緒的波瀾,說不明道不清的。
盛闊手忽然一頓,有些僵,眸色染上陰郁,他將她的手腕,抓?。骸鞍㈦僬f什么,你餓了,好,我去廚房看看,今天準備了什么吃的?!?/p>
有意避開能引起兩人之間好不容易維持奇妙卻又脆弱平衡的關系的話題,盛闊起身,腳步有些急促的離開。
他不想再聽到一句,她又要將他拋棄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