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忍不住伸出手指，隔著玻璃瓶，戳了戳紅龍幼崽略顯軟萌的臉。這種情緒很難表述清楚，就像老媽懷了二胎，親戚長輩總是開玩笑說完蛋咯你要失寵咯，可是當那個小家伙降生，你踮著腳偷偷瞧上一眼，還是會覺得他可愛。

江戶扣住他的肩膀，小聲提醒：“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看出兩人的好奇和慎重，古德里安教授知道總算讓他們接受了龍類存在的事實，心情輕松起來，“不用擔心，那是納米材料的容器，完全值得信賴……”

話音未落，江戶已經滿臉驚恐地扯住路明非的后領往后猛退。

他看見了，泡在福爾馬林溶液里的紅龍幼崽忽然睜開了眼睛，一對金黃色的眼睛！

它全身從頭至尾，痙攣般地一顫，伸長脖子對路明非發出了吼叫，像是對他的無禮冒犯感到憤怒。隨之灼熱的龍炎在它的喉嚨深處被引燃，噴射而出！它奮力張開雙翼，就要突破玻璃瓶的束縛，它蘇醒了，不過貓一樣大的身軀，卻帶著龍的威嚴。

在場的人除了江戶，根本沒有反應，連眨眼大概都忘記了，直愣愣地看著古老的標本在他們眼前復活。

細微的龍炎瞬息間就熄滅了，福爾馬林溶液灌入了龍崽的喉嚨，令它仿佛一個溺水的人那樣痛苦不堪地咳嗽起來，同時它也未能突破玻璃瓶，它強有力地振動膜翼，但是撞在玻璃壁上甚至沒有留下一點痕跡。積累了數百年的復蘇結束得和開始得一樣迅速，很快，龍崽重新蜷縮起來，恢復安詳的神態，又一次進入了休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路明非終于能夠尖叫出聲了，顫抖著指著玻璃瓶。

“別喊。”古德里安教授喃喃地說。

“你沒看見么？你沒看見么？剛才它活過來了！它活過來了！活的龍！”路明非搖著那個老家伙，見他還是一副傻樣又回頭找江戶，“老江你肯定看見了對不對？你還扯我脖子來著！”

江戶艱難地點頭。但那只是他下意識地反應而已，像這時候他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渾身都是僵硬的，比路明非還不如。

古德里安教授問富山雅史教員，“你也看見了，那不是幻覺，對吧？”

富山雅史臉色一片慘白，冷汗大滴地滲出來，“對啊……不過這個真的不是我的原意，我不知道它剛好會醒來……”他忽地提高了音量，幾乎是嘶叫起來，“怎么回事？檔案館的那幫人搞錯標簽了么？它的蘇醒日應該是2077年！他們這樣亂貼標簽會害死我們的！剛才它噴射了龍炎！龍炎！”

古德里安教授否定了這個猜測，“它的蘇醒日是我和曼施坦因教授計算的，按理說不會出錯才對……除非……除非是血統召喚！”

“血統召喚么？”富山雅史轉而看著路明非，那眼神壓根就是在打量一個怪物。

剛才距離紅龍幼崽最近的就是路明非。

“除了血統召喚，還能是什么足以讓龍類提前蘇醒？”古德里安教授目光灼熱，大力拍著路明非的肩膀，“是你強大的血統在召喚它啊！路明非，你現在知道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一個人物了吧？”

路明非的肩膀都要被他拍塌了，“什么跟什么啊，這么輕易就下定論會不會太草率了喂！別把這種能夠要人命的意外推在我身上！我可什么都沒做！我是清白的！”

“龍皇可是只要憑借凝視就可以讓人類臣服的，你不用做什么，因為你是具備次代種能力的龍族混血！”古德里安教授沖著路明非使勁點頭。

“什么混血？我爸是個人類，我媽也是個人類，我們全家，叔叔嬸嬸還有我表弟都是人類啊，就算月圓之夜也不會變身的那種！”路明非爭辯著，“老江，你應該是信我的吧？我們在車站待了幾晚，我都好好的沒有變身對吧？”

江戶不說話，只是隱蔽地往后退了半步。

古德里安教授繼續說道，“這有什么好撇清的呢明非，不只是你，其實我和富山雅史先生，還有江戶御守同學，以及這所學院里絕大多數人，都是龍族混血。你知道我們如何決定階級么？所謂階級，是指血統階級！你之所以是S級，是因為你有高純度的龍族血統！”

路明非傻了，江戶也有點傻。路明非暈倒以后，他和古德里安教授其實也沒聊得多深入，只是隨便追問了幾句龍類的歷史，想試探出什么破綻好證明卡塞爾學院根本是個騙局。

所以這是什么地方？整整一學院的混血種？類似變種人金剛狼那樣的嗎？比終結者的故事離譜多了喂！

“所以學院挑選學生的標準是……”

“血統純度，龍族血統純度，這是唯一的標準。”古德里安教授肯定地點頭，“當然了，你們的龍族血統比例上限不會超過50%。超過50%的學生也是不會被錄取的，雖然那樣他們的潛力會遠超一般混血種，但是龍族血統會慢慢侵奪他們的神智，最終成為被龍類操縱的傀儡。”

江戶的立場悄然間就發生了改變，并且敏銳地意識到一個問題，“所以S級……既是天賦，也是威脅？”

“不不不，我沒有威脅啊！”路明非急切地擺手，“我看起來像是潛力超眾的樣子嗎？我腦子里也沒有什么神智可以侵奪，是連僵尸看了都會遺憾的程度啊！”

“不用擔心，明非。”古德里安教授趕緊安慰他的弟子，“S級就是安全界限以下最強的混血種，你要相信自己，你不是沒有天賦，只是還沒有完全展現出來而已。現在你已經確信龍族的存在了吧？是不是可以開始選課了？”

“我還有別的選擇么？”路明非懶得掙扎了。

“太好了！”古德里安教授眼里閃著興奮的光，他摟著兩名學生坐回書案前，拿出兩份選課表和一本《卡塞爾學院課程概覽》。

“一年級因為不會有什么實習課程，通常來說還算清閑。你們要專注去做的，是盡快熟悉龍類歷史，脫離人類的思維方式。所以我建議選擇龍類家族譜系入門、魔動機械設計學一級、煉金化學一級作為專業課，外語方面選修古諾爾斯語或是古西伯利亞語，體育課可以選太極拳，這些都是歷年來比較熱門的課程，難度也適中。當然，在課余時間最好能抽空把車學了，駕照不一定要有，能分得清油門和剎車就行。”

路明非握著筆的手抖個不停，他偏過臉來，笑得比哭還難看，“老江，咱選一樣的好不好？好歹彼此能有個照應不是？”

江戶考慮了一秒，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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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曾送給我一把覆著白霜的匕首，是他向卡塞爾學院裝備部的同志討來的，叫作霧月。他告訴我，如果有一天他變成了某種不可控的怪物，就請我用這把匕首了結他。他是一邊哭一邊說的，那是我見過的，路明非最怯懦的樣子。”——《薔薇英雄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