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題過程比江戶想象的要輕松許多。
這都是他苦熬一夜換來的結果,所謂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是也。
芬格爾這個奸商,討價還價時的嘴臉雖然丑惡了點,但總算沒拿假貨來坑蒙拐騙純真的師弟們,只能說勉強守住了做人的底線吧,頂多記個功過相抵而已。
江戶正專注于把大腦里存儲的圖案照搬到白紙上,旁邊忽然竄出一個身影,腳步蹣跚遲緩,瞪大的雙眼里空蕩蕩的,抬起一只手好似在挽留什么人。
搞什么?還在考試呢,居然有人這么猖狂?
江戶停下筆,抬頭四顧,沒想到整個考場已經徹底亂套了。
有些人呆坐在座位上,或是淚流滿面,或是癲狂地大笑;有人跪在桌面上,雙手合十閉眼禱告,禱告的內容怎么想都跟考試無關。
一個長相嫵媚的女孩高喊了一聲哈利路亞,踮起腳來翩翩起舞,看得出來是個練家子,舞姿曼妙,身材也是一級棒。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并非在跳獨舞,而是牽著什么家伙的手,偶爾還投來一束脈脈深情的目光。
這就是……“靈視”么?
江戶頭皮發麻,要不是芬格爾早早提醒過他,說這里是某組織神秘儀式的現場他都信。太詭異了也!
“什么東西?”
江戶觸電似的縮起雙腳,直接跳上了座椅。
一個男生手腳并用地從桌子底下鉆過去,頸部緩緩地轉動,像是模仿某種爬行動物在巡視領地。再聯想到他具備的高貴血統,或許應該稱之為返祖現象。
“大哥,你不考我還要考呢……”江戶無奈地蜷縮在座椅上,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繼續畫畫。這一題是“言靈·蛇”,但紙上最顯眼的卻是一個青蛙模樣的圖案。
時鐘的秒針滴答滴答,在鬧哄哄的教室里居然清晰可聞,江戶起初沒太在意,還以為這是一種常見的心理暗示,意在提醒自己抓緊時間答題呢。
一直到他畫完全部八張答案,把筆一擱,胸腔里愈發急迫的心跳才驟然減速。他長舒一口氣,收攏好答題紙,抬頭看了一眼,卻沒見到有什么掛鐘之類的東西。
“嗯?”江戶愣了愣,四下找了一圈都沒有,“是幻覺么?”
身后的路明非趴在桌上睡得正熟,可以說是全場最鎮靜的人之一。陽光從身側擁抱著他,柔軟而溫暖,像媽媽的手。
青灰色的窗簾被風撩起,撫弄著江戶的后背。江戶回頭看去,有人站在窗前,背著光,看不清面容。真是奇怪,仿佛畫質一下從4k掉回了360p。
“你聽見了,對吧?”那人開口,語氣低沉蕭索。
“什么?”江戶反應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說話,“聽見什么?龍文么?”
那人搖搖頭,“那是時間流逝的聲音。”
江戶想說鬼嘞,我為人低調樸實,不像你那樣愛故弄玄虛地裝逼,明明只是秒針走動的聲音好吧,換個說法就自以為很拽很酷炫嗎?
可是眼前的畫面轉眼間就變了,推窗之外的中世紀風格建筑、狀若癲狂的考生還有神神秘秘的人影全都消失不見。
灰暗的天空上翻滾著血色的云團,它們推搡擁擠,又悄悄地融為一體。亮銀色的閃電仿佛揮刀時一閃而逝的弧光,寫意而冷漠。茫茫荒原的盡頭,有濃郁的死亡氣息在逼近。
江戶低頭,他坐在斜伸而出的樹杈上,兩腳懸空著。不斷有剝落的樹皮從他頭頂飄下,沒什么分量似的,以極慢的速度往下方深處墜去,仿佛在下一場黑色的雪。
樹的主干部分粗壯得超乎想象,從他的視角看去,根本就只是一面干枯皸裂、無限延展的墻。
江戶小心翼翼地把手貼上去,翹起的樹皮扎著他的掌心,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會干干脆脆地崩斷碎裂。
它正在死去。
江戶這樣想著,居然有眼淚無聲無息地奪眶而出,飛快地墜落,撞開一路上乳白色的迷霧。于是終于能看清了,在遙遠深處,巨樹的根部,匍匐的巨物擰動頸部,正投來無比怨毒的一瞥。
江戶猛然挺身,像是溺水者掙扎出水面,他上身的T恤幾乎被冷汗濕透了,山一樣厚重的恐懼感籠罩在他的心頭。
他還坐在考場里,只是考生們都不見了,曼施坦因教授正在指揮校工部的魁梧壯漢,把一塊布滿凌亂線條的白板拆卸下來。
諾諾屈指敲敲他的桌面,“交卷咯?”
“嗯。”江戶有點迷糊,把那疊紙推給她。
諾諾接過去數了數,“八張,沒錯吧?”說完用訂書機“咔”地一下裝訂好,“把你后面那頭豬叫醒吧。”
身后鼾聲如舊。
江戶愣了一下,轉回頭,路明非還趴在桌上痛快地補覺。
“真有你的……”江戶苦笑,推搡著路明非的手臂喊道,“喂!醒醒!收卷了!”
路明非一臉懵地抬頭,睡眼惺忪,看起來睡眠質量還可以。
“考試結束了?”
江戶點頭,“你看唄,就剩咱倆了。”
路明非摸了摸額頭,一副喝斷片兒的宿醉模樣,然后忽然擰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唉喲。”
“行啊,下手挺狠。”諾諾在一旁打趣他,“趕緊交卷,我等著交差呢。”
“噢噢。”路明非忙不迭地把一桌凌亂的畫稿收攏好遞過去,臉上堆起傻笑。
沒救了,江戶暗自搖頭。
“我數數,”諾諾清點了一遍,“一共九張。”
“怎么會?”路明非神色一變,伸手把那堆紙扒拉開,“我只答了八道題啊!”
江戶也納悶呢,明明他付的錢更多,芬格爾總不至于多給路明非一份答案吧。奸商!
“行啦,磨蹭什么,這種考試有什么好檢查的。”諾諾說著,把考卷抽走了。
路明非呆住了那么一瞬間。
無論如何,對于江戶來說,提心吊膽許久的3E考試終于結束了。他伸完懶腰,渾身舒暢。窗外的天空蔚藍明亮,有鳥兒在盤旋打鬧。
他默默地看了一陣子,又想起那道凝視而來的目光,就像是來自死亡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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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本書只有講繪梨衣的那段能看,但也不客觀。作者的屁股真是歪到姥姥家了,毫不遮掩自己路諾黨的身份,歪曲事實強行挽尊,文人之恥!據說這家伙還是路主席的多年好友,反正我是不信的。建議出個日文版賣到東京去,我想看繪梨衣手刃邪派!”——摘自《淺談路明非先生的三段情史》熱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