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雖然繁華，但基本都是男子的天下。也不是沒有女子出來做事的，可要么是家里貧窮，出來擺攤賺錢的。要么就是家里衣食無憂的千金大小姐，繼承家里鋪子的，不過這些千金大小姐可不一定懂經營，只是掛著名字，讓下人做事罷了。

反倒是那種家里并不是特別貧窮，但也不是大富大貴的，家里往往不讓女子出來做事。這一來，是覺得女兒家老出去做事，失了面子，以后不好找婆家。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安全，擔心女兒家家的成天出去，萬一遇到了什么壞人。

穆清瀾在臨安城多年，自然很了解這里的情況，便問道，“月娘現在在哪里？”

凌瑤指了指一側，“那邊屋里呢。”

穆清瀾點頭，隨后回神看著謝衍，發現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事情，便走到面前說道，“王爺，我去找月娘，你要不自己先逛逛。”

謝衍揮手，“你去吧。”

元香畢竟在衡王府住了幾天，而凌瑤又知道他們之前在外地的事情，對他們這互動也習慣了，兩人便進屋去端了些熱茶出來。

院子里地面的積雪雖然已經被清掃干凈，但樹枝和房檐上還是有著雪的。元香和凌瑤見謝衍在原地自己轉悠，便悄悄走到一邊，正巧與剛從門外進來的魏亭撞上。

有一陣子沒見，魏亭突然看到兩人，連忙打招呼，元香也跟著打招呼，倒是凌瑤在中間左看看右看看的，一個勁的笑著。

另一邊，穆清瀾進了屋里。吳月娘正坐在書桌前，桌上擺了紙筆，她正拿著毛筆寫著什么。穆清瀾一進屋，她就抬頭看到了，便放下了筆，笑道，“穆姑娘，哦，不對，清瀾，你怎么來了？”

“自然是來關心關心你。”穆清瀾也跟著笑道，她進屋將披風脫掉，掛在門口的架子上，走到桌前仔細看了看，“你寫的這些，是你找的繡娘名字？”

“嗯，找了十個。”吳月娘指著紙上的名單。

“聽說有兩個繡娘的家人不讓她們來？”

吳月娘點頭，繞過桌子，走到另一邊來，將屋里的炭火撥弄了下，屋里立刻暖和了些，她倒了一杯熱茶遞給穆清瀾，這才說道，“這兩個繡娘都是成了婚的，一個叫做楊欣巧，另一個叫做許曼。”

穆清瀾坐在她旁邊，認真聽著她繼續說。

“兩人的情況剛好相反，楊欣巧的夫家是做小本生意的，家中過的比較好。楊欣巧的夫家對她也還不錯，不讓她出來，是覺得做繡工活太過辛苦，又不需要她養家，實在沒必要。而許曼的夫家是比較窮困的，住在郊外。她夫家的人沒有學問，對她動輒打罵，聽那邊的鄰居們說，許曼在夫家跟個丫鬟一樣。她夫家不讓她出來，就是覺得要是她出來了，家里沒人照顧了。”

穆清瀾聽到許曼的情況后，眉頭也跟著皺起來，“許曼的夫家是有什么重病之人嗎？”

吳月娘搖頭，不知道她為何有此一問，“許曼的夫家就那么幾個人，一個老太太，許曼的丈夫，還有許曼的兒子。那老太太看起來挺健朗的，我遠遠站著，都能聽到她罵人的聲音。”

“呵，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家是有什么要死的人了。”

吳月娘明白穆清瀾這是在拐著彎的罵人呢，便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清瀾，你也不必擔心，這事我會處理好的。”

“嗯，”穆清瀾相信吳月娘的能力，又不放心的叮囑道，“楊欣巧那邊倒是好說，許曼那邊，她自己愿意來嗎？”

“看她那樣子是愿意的，不過還是得夫家說了算。”

“那你就盡量吧，若她夫家實在不愿意，就換個人。”

這倒是讓吳月娘有點意外，她接觸穆清瀾以來，覺得穆清瀾是個大氣從容的女子，心中是極其善良的人，她本以為，穆清瀾知道了許曼的事情后，怎么著也得幫一把，畢竟依照穆清瀾的身份和地位，要是想幫許曼，就是動動小指頭的事情。

穆清瀾見吳月娘愣著，便說道，“怎么了？”

吳月娘收回了心思，“沒什么。”

“你是意外我為何不幫許曼吧？”穆清瀾笑了笑，“這女子啊，若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去吃苦受罪，外人哪怕用十匹馬去拉她，也無濟于事的。”

吳月娘還未聽過有這樣的說法，可她畢竟是曾經沁雅閣的幕后人，看過那么多的事情，這點道理是明白的，只是她很難想到，這話竟然是從眼前這個看著年歲不大的姑娘口里說出來的，仿佛她是歷經了許多滄桑似的。

穆清瀾再次看了一眼那名單，說道，“你先忙著，我就準備回去了，今日出來的匆忙，在外面不好久待。”

“好。”

穆清瀾慢悠悠的走著，心里卻百轉千回，天下之大，像許曼這樣的女子數不勝數。嫁了人，便凡事以夫家為先，事事聽從，哪怕人家打罵凌虐，但凡對方有一點點的好言安慰，便又覺得這男子是可以相信和依靠的。殊不知這男子都能拳腳相待了，那些甜言蜜語又怎么能輕易相信呢。

身為慕易時，在沁雅閣見到了太多男人，那些男人大多都是家中有妻有兒女的人，可還不是照樣前來尋歡作樂。污言穢語和甜言蜜語都可以從他們的嘴里說出來，仿佛于他們而言，都是一樣的意思。其中也不乏有對家中妻兒不好的人，甚至覺得是拖累。

在風月場上，薄情之事幾乎天天都在發生。

出了門，外面一陣寒氣襲來，縱然穆清瀾裹著披風，也是站了站才習慣這溫度的突然變化。謝衍還站在院子里，穆清瀾走過去，見他盯著眼前的樹，不禁問道，“王爺。”

謝衍轉身，“你事情辦完了？”

“嗯，了解清楚了。”

“可還需再逛逛？”

穆清瀾搖頭，正要回答，肚子卻發出“咕咕”的聲音。穆清瀾一愣，瞬間有些不好意思。謝衍也是一愣，卻是眼中帶笑，“你沒吃午飯？”

穆清瀾面色羞赧，卻大方回答，“是啊，還沒吃呢。”

“那你剛剛還喝那么多茶。”謝衍皺眉，“既然還是要回茶樓，就一起吃了飯回去吧。”

兩人都不再言語，并肩而行，向外走去。這次元香也跟著了，她話少，但眼力見好，便和魏亭一同走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