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窈聞言一愣,隨即綻開了一個心領神會的壞笑,她滿是揶揄的沖王伊一挑眉:“這么迫不及待了啊?…嗯,也是!你倆都多久沒見了,思念的心嘛,我們都懂得!”
“你可別亂說!”
王伊被她調侃的早已是雙頰通紅,只是低下頭小聲呢喃:“你、這、讓阿溪聽了,他要不高興的!”
“得了吧,什么高興不高興的鹿老大不喜歡你還能喜歡誰?他就一死悶騷,你是辛苦了”
明舒窈面對熟悉的人,剛剛那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面容瞬間土崩瓦解。恰恰相反,對著老友她說起話來可謂是字字珠璣妙語連珠,逗得對方忍俊不禁。
她這會一手搭著王伊的肩膀,一邊沖著剛剛宣一恪離開的方向努努嘴:“再說了,他要是不喜歡你,難道還能喜歡那位?”
“也、也不至于啦”
王伊聽她拿宣一恪調笑,倒也沒給出什么特殊的反應,只是沖著對方溫溫柔柔的一笑,皺著一雙形狀姣好的眉替宣一恪開解:“宣司主平日也挺辛苦的…再說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比起我,他更能幫助阿溪去完成后面的事情”
“他辛苦什么啊?你一走他就擠進來又能如何?只是神界送的花架子罷了,估計是哪位大人物送來練資歷的罷?真是上位者不知人間疾苦…”
明舒窈小聲抱怨著,嘴巴都能掛個油瓶了:“再說了,他剛來司里沒兩天,老大就追著那只犼出去了,他倆就打了個照面,咱們除了能看出來老大的確不太喜歡他,還能看出什么?”
明舒窈并不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最早收到神界的調令,說要讓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宣一恪當二司主的時候,鑒妖司上上下下都是拒絕的。
鹿溪最甚。要說他有多么抗拒這個宣一恪吧….這事說來也委實稀奇,要知道鹿溪明明沒在神界待過一天,卻對神界的氣味十分敏感,甚至到了惡心的地步。
一切也都要從半年之前說起。
那天在追捕一只妖獸的緊要關頭,王伊因為鹿溪一時不察而身受重傷,靈脈受損,心竅更是傷的嚴重,差點就沒救回來。可也就是在那一天的深夜,也不知宣一恪對鹿溪說了什么話又做了什么事,第二日王伊就從鬼門關上被拉了回來,之后鹿溪也對著所有人宣布,王伊因身體原因卸任二司主,由新來的宣一恪接任。
明舒窈她當然不服——憑什么一個來路不明的關系戶隨隨便便就能搶走王伊的位置?王伊看著弱不禁風,但他走到今天所受過傷做出過的努力是他們司眾上上下下每一個人都清楚的看在眼里的。
包括他對鹿溪的感情。
明舒窈想著這些,眼神變得有些微妙,她一面為王伊抻平斗篷的領口,一邊拉著他往回走,絮絮叨叨的:“鹿老大平日里雖然不說,但是只要長了眼睛也都看得出他不喜歡…”
明舒窈忽然停下腳步,也不說話了,王伊起初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當他順著明舒窈目光到方向望去,一時間也。
面前站著的男人身材高挑,屋檐的陰影與夜里燈火交相輝映,加深他面容的深邃俊朗。
那個原本應當被留宿宮里的鹿溪,這會居然站在了鑒妖司里。
而且他的情緒非常不好。
但凡是個長了眼睛的人此時的都能看出鹿溪生氣了。
不過即使如此,他也只是語氣略微重了一些:“明舒窈”
“卑職在!”
明舒窈自知是闖了禍,趕忙立馬松開王伊,自己在一旁立正站好,同時低下腦袋連半個字都不敢說。
她認錯態度這樣積極,倒令鹿溪反而不好罰她,只能略微頭疼的嘆了口氣,捏著鼻梁訓斥:“鑒妖司的第一條司規,怎么說的?給我背一遍”
“團結同僚,互敬互愛”
明舒窈說小話結果被當場抓包,翻車的痛苦讓她連懺悔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
只是她這副樣子落在王伊眼里多了些好笑,他本著當個和事佬的心理,開口就要給兩人鋪個臺階下:“阿溪…舒窈也沒惡意,開玩笑的話罷了,你就別跟她計較啦,好嗎?你趕路辛苦,今日還沒吃東西吧?我為你煮碗湯餅吃吧?”
王伊一副主人家妻子般的做派,把一切說的都是理所當然,似乎剛剛真的只是一場玩笑話,打算輕描淡寫的就將它揭過去。卻沒想到平日里自己一句話就能勸服的鹿溪,今日忽然變得沒那么好說話了。
鹿溪望了他一眼,只是先對他極其輕微的擺擺頭示意自己并不需要。
等他轉頭再看向明舒窈的時候神色已經是極其嚴肅的:“你也知道要互助互愛,那宣一恪難道就不是我們鑒妖司的人了?我再說最后一次,宣一恪進了鑒妖司,那就是我們司里的同伴,我希望你也能向我展示出,你們明家千百年來在緝妖上的專業性靠的不是嘴皮子,而是實力。”
這話說的也有些重了。
王伊不著痕跡的蹙了蹙眉。
“知道了…老大”
明舒窈平時就是鑒妖司里最活潑的一個,今天被鹿溪一句話弄的垂頭喪氣:“以后不敢了。”
空氣帶著些尷尬的寂靜。
這時只聽吱呀一聲,后院的門忽然開了,三個人這都下意識回頭去看——原來是宣一恪出來了。
“嗯?”
宣一恪一手扶著門,好像一點也不意外忽然出現的鹿溪,只是笑瞇瞇的看著他們三個原地罰站似的:“今天司里倒是許久沒有過的熱鬧,唱大戲呢?”
他是自來熟,可誰也不知道該說句什么來回答他。
明舒窈是還在剛剛被訓斥的氣頭上過不去自然不想搭理宣一恪,而鹿溪是本就沒有什么想同他說的話于是保持沉默,最后還是王伊尷尬的笑了笑,出來打圓場:“司主剛剛刻完書,必然疲憊,不如先回去歇息一會吧?”
“王郎君有心了,我這就去休息。”
宣一恪對于這人忽然的關心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或許是他這一身粗神經終于意識到了此地不宜久留,這才再沒看幾人,晃晃悠悠的轉頭離開了。
鹿溪卻鬼使神差的瞧了一眼。
這人也不知在搞什么,來時穿著的披風也不知去了哪,讓那一道細瘦的身影看著更是單薄,在深夜里也逐漸歸為虛無。
“早些歇息吧。”
被宣一恪一打斷,就算剛剛裝已經滿滿一肚子的嘮叨也在他的打岔之下化為煙消作云散。無奈的鹿司主看了一眼旁邊惴惴不安的下屬,抿著唇說:“明舒窈。”
“到!”
“給你三天,把我離開的這一個月里,大理寺卷宗抄錄本整理好,別想偷懶去刑部找何子壽幫忙!我要原本所有的卷宗!三天后我要是看不見東西,你就給我到八仙樓說書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