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位劉尚書人很好…而且他們夫妻很恩愛?”
宣一恪琢磨著對方這句話,鹿溪不可置否:“我只是把我看見的說出來了”
“行,我覺得那都不重要不如我們來聊聊你遇見他的那天。”
宣一恪倒也不糾結于此事,只是穿上鞋下了床,一路走到書桌前面,以一個主導者的姿態十分自然的占據了面前的這張書桌。
鑒妖司的這間書房本就是拿臥房改的,故而比起一般的書房還要大上一些,正中間是一張完整的沉香木長桌,文房四寶一應俱全,右側陳設博古架,擺的都是些鹿溪認不出來的新奇玩意,左邊豎著一面屏風,因為宣一恪起初就是在后面的床上睡著,一開始兩人才沒能發現這房間還多了一個人。
這狐貍往桌子前面一坐,長發披散,單手撐著自己下巴,像是沒骨頭似的。
只是許久沒等到鹿溪的回復,他微微抬起頭,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嗯?”
他本就此時睡的眉眼惺忪,看著鹿溪的時候還打了個哈欠,生理的淚水讓他眼中染上了些許水汽,眼角還帶著些紅暈。
鹿溪真沒見過這樣的九尾狐。
“聊、聊便是了”
他咳嗽一聲,卻沒掩飾好自己逐漸爬上紅意的耳廓:“你先把衣服穿好,舒窈還在,現在當著姑娘的面,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狐貍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
明舒窈這會聽他們分析案子正是入迷,結果老大硬生生的打了個岔,她只是敢怒不敢言。
兩人忽然就不說了,心癢難耐的明大人這邊剛想表示自己無所謂男人的身體罷了,畢竟在家里練鎮魂的時候沒見過八百都有一千不如先說案子……然后就她對上了自家老大冷酷的眼神。
到底是你害羞還是我害羞啊?——認慫的明大人緩緩低下頭。
又是夾著腦袋做人的一天呢。
她滿心怨懟不敢言,結果這副神態落在外人眼里還真有了那么點羞怯的意思,比如會錯了意的宣一恪就真以為是自己嚇著對方,聯想起這位姑奶奶的脾氣,于是他重新攏了攏自己的領口:“我是說,你遇見他的時候有沒有什么不對的?買水粉胭脂的話,他可有說要去哪買?”
“怎么說?”
“劉徐氏從不用水粉胭脂。”
宣一恪說完這句話,剛好與恍然大悟的明舒窈四目相對。
明舒窈立馬就從他這句話里聯想到了卷宗內的細節,一蹦三尺高的驚叫:“老大!我忘了!當時劉徐氏屋內的情況搜查卷宗寫了,并沒有任何化妝用品的存在,對此她身邊伺候的丫鬟的說法是劉徐氏有一些隱性的皮膚疾病,不能用這些東西。”
“小點聲…”
鹿溪給她一嗓子嚎得耳膜刺痛,但也的確是認可了這兩人提到的疑點。
“好了,如果劉家這對夫妻真是一對兒恩愛鴛鴦,能連妻子用不得胭脂水粉都不知道?”
宣一恪懶洋洋的開了口:“這恩愛…是不是也太逢場作戲了一些呢?”
“好,那么退一萬步說,即使劉徐氏的死因存疑,那也當是大理寺和刑部重新審查,如果要把這個案子轉來我們這里,還需要一個和妖物有關證據”
鹿溪反問:“所以你是不是還發現了什么?”
“沒有呀。”
出人意料的是,宣一恪只是搖搖頭:“看到這段我就睡著了,之后就是被二位說要摳…扣眼珠子驚醒了。”
鹿溪和明舒窈:“…….”
差點把之前這尷尬的一段事給忘到腦后了!
宣一恪左右看看,像是從他倆的反應里察覺出來啦一點不尋常,于是十分貼心的一笑,說:“不要緊,是我打擾你倆談事,放心,除了扣眼珠子我半句都沒聽見,二位慢聊,恪就先告退了。”
“你要去哪?”
鹿溪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將他的后路封得死死的,狐貍見狀也是一愣,原本低頭要走,現在只能慢悠悠的抬頭,對上鹿溪滿是審視的目光:“去大理寺看看被眼珠子擠走的證據。”
“我卻不知大理寺搬到這來了。”
清晨空氣里都帶著寒意,隨著店老板一聲吆喝,一碗熱氣騰騰湯餅被呈到桌上,湯餅散發出一陣水汽蒸騰,將對面而坐的兩個男人分割開來,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分界線;線這頭是正在吃湯餅的宣一恪,另一邊臉色微妙的自然就是鹿溪。
“司主真是狠心吶。”
販賣食物的攤子旁,宣一恪正小口的吃著碗里的食物,坐姿也是筆挺,一看便知是受過良好教育出身,他一身黑衣,長發束起,與此時身邊多數的行腳商,農夫都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呆在人群中的感覺,一雙漂亮的眼睛愜意的瞇著:“這才辰時,我吃個早飯你都不依不饒,我這活還真是難干啊。”
“你…”
鹿溪氣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就生氣了?”
宣一恪放下筷子將銅板放在桌子上,這才沖他眨了眨眼,半事哄孩子般的:“好了好了,我吃完了,咱們走吧?”
從攤子走出去了一些路,宣一恪注意到鹿溪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帶著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他也不惱,只是停下腳步與他來了個面對面:“在想什么?”
這會距離攤位遠了一些,鹿溪這才帶著些一言難盡、還有點的復雜的表情:“你旁邊那位娘子那碗湯餅大約裝了八成滿。”
“所以?”
宣一恪一愣,忽然反應過來了對方要說什么,不由一笑:“……司主,您觀察的很仔細,但并不是老板克扣分量,是我只要了半碗,杜老板是我的熟人,人很好的”
鹿溪:“……”
鹿溪心說他可真是浪費表情,枉他一路擔心對方剛來人間初來乍到吃了虧還不自知,還琢磨了半天要怎么說才能讓他知道這個虧的同時還能不失去對這個世界的熱愛…
結果人家早就把長安城玩得熟透了——他究竟在這瞎擔心點什么玩意?
好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