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鹿溪再如何同情她,但畢竟每日事務繁忙,也無法分心去照顧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媼,此時聽宣一恪提起她,鹿溪反而愣住了:“她為何在蒸飯….”
“你們只照顧到了裴娘子的身體,卻忘記卻忘記了她的心也需要關懷,她很喜歡廚房,她也真的很擅長做美食。”
宣一恪打開自己桌上擺著的飯盒,里面的米飯蒸的恰到好處,旁邊擺著燙好的豆葉,正散發著柔軟的香氣,讓人心生安慰。
夕陽時分,日落的光線給他鑲上了一層橙色的邊沿,鹿溪看著他,心中隱隱約約的感覺到眼前這幅畫面居然好像發生過。
“呃”
鹿溪腦內剛剛閃過這個念頭,胸口無憂來的一陣燒灼的疼痛就讓他痛吟出聲,宣一恪聽見他的聲音,立馬回身:“你怎么了?哪疼?”
鹿溪疼的鉆心,只能伸手指指自己的胸口,宣一恪更是毫不含糊一把扯開他的衣領,瞬間愣住了。
鹿溪的胸口有一塊巨大的傷疤,就像是被人反復撕扯之后留下的痕跡,觸目驚心,此時正散發著可怕的紅光——大約就是他疼痛的來源了。
“你……這不是逆鱗的位置么?”
宣一恪半跪在他身前,手指有些輕微的發顫,甚至不敢去摸:“你這是…怎么弄的?成了這樣?”
“我有意識的那一天,胸口的逆鱗就不見了。”疼痛得到緩解,鹿溪索性就這么仰面躺在地上:“一直就是這樣。”
“……”
宣一恪再也說話,鹿溪恢復了些許力氣,卻注意到垂著頭狐貍此時雙眼通紅。
鹿溪不禁有些內疚;他剛剛的樣子大概是嚇著這只狐貍了。
“我沒事。”
鹿溪又躺了一會,等到力氣恢復了一些之后才坐起來:“你別害怕,跟你沒關系”
見對方仍是不語,他絞盡腦汁好一會才想到了一些自認為可以緩解氣氛的話:“你怎么看那個叫席蝶的都知?”
“……”
宣一恪有些茫然的抬頭去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蒙著一層水霧,好一會他才說:“她不是兇手。”
“此話怎說?”
這會書房里沒有別人,兩人就這么席地而坐,鹿溪便問:“實際上結合劉海承的話,他和席蝶很像共犯,不是么?”
“嫌棄沒有生育能力的老妻,結果遇上了漂亮年輕的外室,春風一度,珠胎暗結。”
鹿溪哼笑一聲,也不知是想起什么,神色多了些嘲諷:“并不罕見。”
“所以你認為誰是那個妖怪?”
宣一恪并不急于和他爭辯對錯,只是托腮望著他:“席蝶和劉海承身上并無妖氣,山河筆遇上他們也沒什么反應,你最懷疑的兇手,看起來問題都不大”
“大人!大人!不好了!”
兩人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傳來明舒窈的叫聲,他們同時看向門口,便見她一頭大汗的:“劉、劉尚書、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鹿溪立馬起身,明舒窈看著他,咽了一口口水:“他、他在自己家里,結果子孫根…被人切了…”
尚書府。
鹿溪和宣一恪進門之后就被晾在了院子里,看著尚書府的仆從自窩房里一盆一盆的端出血水,房里男人的慘叫聲不絕于耳,他倆面面相覷,卻都沒說話。
“咱…咱們不用做點什么?”
明舒窈耳邊縈繞著的是一陣陣的慘叫著,可眼看自家兩位頭頭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淡定模樣,她略微有些不安的摸了摸脖子。
“這是要做點什么的,不是我們,而是大夫”
宣一恪這會已經恢復平日里的模樣,看著明舒窈的時候也是笑瞇瞇的:“咱們又不會救人,還是等著吧。”
“別逗她了。”
鹿溪看著鬧哄哄的尚書府,低聲說了一句:“這兒有妖氣。”
“嗯。”
宣一恪臉上笑意不減:“這劉海承果然是得罪妖了,味真濃。”
過了一會,房內的慘叫聲也逐漸停了下來,之前接待三人進門的管家這才走了出來,他擦擦汗,對著鹿溪賠笑:“大人…我們尚書請您進去”
一開始避而不見,現在倒是知道怕了。
不過這位劉尚書的警惕性也是出人意料的強,現下都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肯見鹿溪一個人。
宣一恪也不在意:“你先進去,我隨便逛逛就是。”
“好。”
鹿溪踏進房間,劉海承失血過多,房屋門窗這會一個也不敢打開,于是屋內這濃烈的血腥氣和腥臊氣味更加散不出去,一進來就給鹿溪熏了個跟頭。
“鹿、鹿司、鹿司主!”
躺在床上的劉海承一見他來,再也不復之前趾高氣昂的模樣,不顧自己下身的傷口,哭的涕泗橫流的往鹿溪身上撲:“救救我!求您救救我吧!!”
鹿溪往后退了一步,低頭看著他的時候眼神很平靜:“我又不是大夫,如何能夠救你?”
“是妖怪!妖怪傷的我!肯定是妖怪!”
劉海承趴跪在地上,幾步爬上前去抱住鹿溪的小腿,驚恐至極之下,讓他的身子如篩糠似的發抖:“那是個紅色的妖怪!她、她,就是她!求你了鹿大人!救救我!您是鑒妖司的大能!您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紅色的妖怪?”
茶館里,宣一恪小口啄飲自己面前的茶湯,他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他還有說別的么?”
“他說當時正在房里看書,忽然有一個全身發著綠光的妖怪闖進來把他給…”
同為男人,說到這里的時候鹿溪忍不住嘴角一抽:“然后就這樣了。”
“真是活該”
明舒窈知曉了之前他們在平康坊遇見的事情,忍不住啐了一口:“這種男人就應該割掉作案工具!要我說真是解氣。”
“如果任何事情都可以隨著心意和主觀情感,那還要法律做甚。”
鹿溪看了她一眼:“劉海承無論做了什么,都應當交于司法來審判,如若人人可為審判者,則法理刑罰皆是毫無意義”
明舒窈沒說話,但氣鼓鼓的移開了自己的腦袋,顯然很是不服氣。
“我覺得他家還真是有意思,什么都有”
宣一恪開口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尷尬氣氛,見這二位總算是把目光移向自己,他把茶杯一放,沖著鹿溪張開手掌,示意他來看:“其實除了妖氣,我還找到了一樣東西”
宣一恪的手心里是握著一個深紅色的光團,正散發著雨后山間的氣息,清新自然叫人神清氣爽,與他們熟悉的妖氣可以說是大相徑庭。
“這是山神的靈力痕跡?”
鹿溪呆愣住了:“怎么還會有山神…來到人間?”